眼前一片银装素裹,飞檐残雪,天地皆白,尽管天气严寒,魏黠仍是忍不住要出去走走。
“见过魏夫人。”张仪的声音传来。
魏黠此时正走在从后宫去往嬴驷书房的路上,遇见张仪说意外也不意外。过去她总听嬴驷说起这位秦国相国才能卓绝,虽然有些交集,但也只是点头之交,不知为何张仪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相国找我有事?”
“有一桩事,想请魏夫人相助。”
“相国所说若是国事,我怕帮不上忙。我们也没有私事可说。”
“这件事是公事,但因私事起,与魏夫人有关,所以张仪才冒昧拜访。”
魏黠稍作思量,大约猜出了张仪的来意,道:“相国是说义渠撤兵的事?”
“魏夫人蕙质兰心,张仪正是为此事而来。”
“相国难道以为,君上迟迟不肯从义渠撤兵,是因我之故?相国真是高看了我,也低估了君上。”
“君上为何一直驻军在义渠,其用意不是臣能揣测出的。但魏夫人在君上面前说一句,抵得上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磨破了嘴皮说千万句。”
“相国认为秦军不宜再驻扎在义渠?”
“战事已毕,义渠内乱自有他们自己人去梳理平定,秦军长时间留守只可能引来非议,甚至招来义渠百姓更深的仇恨。两国哪怕无所谓继续结怨,但如果义渠人反扑,那留在义渠的秦国将士必定死伤惨重,对秦国而言,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张仪是文士,但其意气奋发,谈吐之间挥洒自如,兼具武将之风。魏黠原以为,他和高昌有颇多相似,但今日这一番言论之后,她确定高昌只能是个谏臣文人,嬴驷放任自流也无妨,而把秦国相印交给张仪这个外国客卿,确实是明智之举。
秦军在控制义渠之后,迅速平定了内乱,对义渠的百姓而言并不是坏事,但如果长期留在义渠,以军队的力量强行进行镇压,则会引起百姓的愤怒和仇恨。军队之余泱泱大众始终只是部分,更何况是深入别国的军队,如果真的爆发动/乱,不能及时增援,到时候损失的只会是秦国。
魏黠的沉默已经是对张仪提议的默许,他看着站在复桥上凝眉深思的魏夫人,长揖道:“今日张仪冒犯,请魏夫人恕罪。”
“相国言重。”魏黠不咸不淡到,“我会记得相国的话,适时地提醒君上,至于君上自己的打算,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交谈之后,魏黠离去,才走了没多远,就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侍从撞到了地上。地上的雪扑飞了起来,迷了她的眼,待看清了,她才发现嬴驷正朝自己过来。
见到魏黠跌倒的窘样,嬴驷笑了出来,拉着站起来的魏黠,和她一起掸去她衣上的落雪,和那侍从说话时候,又故作严厉道:“跑得都不看路了,还有没有规矩?”
那侍从吓得一下跪在了雪地里,魏黠笑睨了嬴驷一眼,忙让那侍从起来,道:“没要怪你的意思,就是下回注意点,这次可连累我被君上看笑话了。”
侍从又连着几声求饶,听得嬴驷有些心烦,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去?”
侍从取出急报道:“河西刚送来的军报。”
嬴驷闻言,精神一振,从侍从手中夺过军报立刻看了起来,脸上随之出现笑意道:“不愧是我大秦雄师,汾阴、皮氏、曲沃、焦县全都拿下了,这下樗里疾和嬴华立了大功,寡人要好好赏了。”
魏黠从嬴驷手中接过军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问道:“君上怎么没让犀首为主将?”
嬴驷面色一滞,魏黠随即低头,听那秦君道:“先前南北两路进攻魏国尚有没有处理完毕的事宜,寡人让犀首为大军垫后,也是出于安全考虑,而且龙贾就快到咸阳了。”
就在此时,又有侍从快步奔来,一见嬴驷就普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又有军报,呈送君上。”
嬴驷狐疑,并没有立即去拿。魏黠想去接,却被嬴驷扣住手。他盯着侍从,问道:“哪送来的?”
“刚从押送魏将龙贾的队伍送来的。”
嬴驷和魏黠紧绷的神情不约而同地松动了下来,见嬴驷松开手,魏黠上前拿起那份军报。在打开前,她特意看了一眼嬴驷,未见嬴驷阻止,她就此打开,但看过之后神色骤变,道:“龙贾将军在途中自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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