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风清,花枝纷繁。
白姬、元曜准备去大明宫中找牡丹衣。白姬从大厅的《百马图》中招下了两匹膘肥体健的骏马,一匹银白色,一匹枣红色。骏马在月光下仰天嘶鸣,背上展开了两只巨大的翅膀,仿如飞鸟。
白姬、元曜跨上天马,直奔大明宫而去。
长安城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十分静寂。
天马在月光下无声而行,银鬃纷飞,飒踏如流星。
天马来到长安城的东北方,飞过守卫森严的右银台门,来到大明宫中,停在一棵柳树下,履地无尘。
白姬、元曜翻身下马,借着月光望去,周围十分寂静,没有人迹。不过,不远处有一片严整的屋舍,虽然沉寂如死,但隐约有烛光。
元曜小声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白姬道:“学士院。再往北去,就是翰林院了。这两处地方是天下文人士子们的梦想,所谓的‘千钟粟’,所谓的‘黄金屋’,也就是在这里了。轩之如果参加科考,也许大概可能说不定也会在这两处地方做官吧。”
元曜摆手,道:“罢了,罢了,小生无才也无能,做不了高官,享不了荣华。”
白姬笑道:“轩之还是很有才能的,只是太善良,太正直了,不适合呆在这里。”
元曜望着白姬,有些感动,“白姬,这还是你第一次夸赞小生。”
白姬拍了拍元曜的肩膀,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安慰轩之而已,轩之不必当真。”
白姬、元曜闲聊了几句话的功夫,两匹天马突然化作了水墨画,墨线越来越浅,继而消失了。
元曜奇道:“咦,这是怎么回事?”
白姬皱眉,道:“国师为了保护天后的安全,在大明宫中布下了防卫的结界。一入结界中,非人的法术就会失效。”
“恕小生孤陋寡闻,国师是谁?”
白姬望了东北方一眼,道:“一个遇见了之后,一定要躲开的家伙。”
白姬、元曜经过明义殿、长安殿、仙居殿,来到了太液池边。一路上,白姬、元曜遇见了一队巡夜的御林军,一些疾步走过的太监、宫女,但是他们都对白姬、元曜视而不见。
如果说大明宫是一朵繁艳的牡丹花,那太液池则是牡丹花蕊中托起的一粒绿珠,碧如翡翠,光彩夺人。
月光之下,太液池波光粼粼,飞烟袅袅,美丽得像是一场梦幻。远处的含凉殿中,隐约飘出几缕丝竹之音,隔着水云听去,飘渺如风。
白姬指着太液池,道:“轩之是和我一起去水底,还是在岸上等我?”
元曜怕水,道:“小生还是在岸上等你好了。”
白姬道:“也好。”
月光如银,白姬轻提裙裾,走入太液池中。
元曜眼见池水吞没了白姬,心中有些忐忑。
风吹木叶,沙沙作响,元曜托腮坐在太液池边,望着水面,等待白姬上岸。
过了许久,银月已经西偏了,白姬还没有上来。
元曜等得有些困乏,眯了眼睛打盹。
一阵风吹来,元曜打了一个寒战,猛地睁开眼睛。
天上的星河倒映在太液池上,星辰缥缈,水波浩淼。太液池面突然荡漾起一层层涟漪,水波分开,一名身段窈窕的女子浮出了水面。
女子穿着一身烟霞色的美丽华裳,她在水上凌波而舞,步月而歌。她的舞姿曼妙婀娜,举手投足间,轻如烟雾的披帛随风飞舞。她戴在手腕,脚踝上的九子铃随着她的舞步在静夜中发出空灵的声响。
元曜不禁看呆了。
女子踏着月光,缓缓走向元曜。她梳着飞天髻,两点蚕眉,朱唇绽樱,神态千娇百媚,顾盼生辉。
元曜的目光被女子穿着的华裳攫住,无法移开。
那是一件以蜀锦为材料的牡丹花纹长裙,远远看去,像是一川烟霞。近看,裙子上的牡丹或盛开,或半闭,色彩斑斓,栩栩如真。一阵风吹过,元曜甚至产生了裙子上的牡丹花正在迎风摇曳的错觉。
女子走向元曜,越走越近。元曜已经能够清楚地看见她两颊的靥妆,浓密如扇的睫毛,甚至可以感到随风舞动的披帛拂在他手背上的冰凉触感。
女子怔怔地盯着元曜,幽幽地道:“好痛苦……”
“欸?!”元曜吃惊。
女子幽幽地道:“妾身死的时候,好痛苦……”
元曜头皮发麻,知道遇上皇宫中的女鬼了。他有些害怕,但又不敢逃跑,只好苦着脸道:“俗话说,阴阳陌路,姑娘已经死了,你向小生诉苦也没有什么用。”
“呜呜……”女鬼闻言,伤心地哭了起来。
元曜见了,心软了,劝道:“姑娘不要伤心了,凡事想开一点儿。”
女鬼抬起头,梨花带雨,“当年,妾身在世时,乃是帝王宠妃,蒙受帝王宠爱,荣耀无比。如今,独居在阴冷的水底,凄凉孤苦,总是不由得会想起死去的痛苦。”
原来,这女鬼生前是帝王的妃嫔。元曜不由得肃然,垂下了头,不敢再多看女鬼,“请娘娘不要多想,凡事宽心。”
女鬼望着元曜,眼波盈盈:“公子,你觉得妾身美吗?”
女鬼花容月貌,风情万种,美丽得像是一朵盛开至极艳的牡丹。
元曜道:“娘娘国色天香,仿若神仙妃子。”
女鬼妩媚一笑,挽住元曜的胳膊,道:“公子既然不嫌弃妾身颜陋,那就跟妾身一起去池底吧。你我可以做一双游鱼,如神仙般快乐。”
元曜如遭电击,急忙推开女鬼,道:“阴阳殊途,请娘娘自归池底,小生还要在此等人。”
女鬼不放开元曜,道:“妾身一人待在水底太寂寞了,望公子垂怜。”
元曜不肯去,道:“小生还得等人,请娘娘自去。”
女鬼不放手,仍然拉扯元曜,婉言诱惑:“公子若去池底,妾身愿意朝夕侍奉公子。”
元曜不为花言巧语所动,任由女鬼百般拉扯,他抱定了一棵柳树不撒手:“小生怕水,且还要等人,请娘娘自去。”
女鬼生气了,她突然变成了一副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的可怕模样,吓唬元曜,硬要拖元曜沉入水底。
元曜的力气不如女鬼大,眼看就要被拖走,大明宫的东北方突然响起了一声仿如狮吼的幻音,太液池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女鬼倏地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灰旧的一物在原地。
一阵寒风吹过,元曜打了一个寒战,醒了过来。
月白风清,水波粼粼,元曜还坐在太液池边的石头上打盹,一切都静好如初。
元曜摸了摸头,难道刚才纠缠他的女鬼,惊走女鬼的狮吼都是幻觉?他抬起手时,衣袖滑落,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的淤痕。
不,不是幻觉,这是刚才女鬼拉扯他时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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