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妊娠期胆淤症?”叶眉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是乌鸦嘴,竟然一语中的。这结果对高翔媳妇来说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个病有名字的吗?我竟是没听田大夫说起。”许是有大夫开方子,高翔媳妇精神好了许多。想起大夫开方子那时候自己绝处逢生的感觉,高翔媳妇几乎再次哭出来,竟是丢开了一直搀扶她的丈夫过来挽着叶眉往停在岸边的木船走。
“嗯,这个名字是我胡诌的,你别放在心上。”叶眉心虚得呵呵笑,盯着高翔媳妇的小腹转移了话题,“翔嫂子,你肚子这么大,该不会有两个小侄子吧?大夫有没有和你说过有这个可能?”
“不会的,双胎的话三个月的时候大夫就能诊出来。倒是你,有找大夫给你看看吗?村后那水潭太凉,可别落下什么病。”
高翔媳妇口中的水潭是高家屯和叶老爷庄子的分界点,那日叶远拉着叶眉赌气离开叶家庄子其实也没走多远,只是离着杨柳集更远了而已。
叶眉都没想过她会停在高家屯,会因为高大河一家子而暂时住在高家屯,但目前看来,她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今天看过大夫了,开了些安胎药。翔嫂子,这些日子你多晒晒太阳,用一些蛋黄、菠菜等食物……”
三个女人一台戏,两个孕妇加上后回来的大河媳妇,三个人聊得很热闹很投契。大河媳妇给两个孕妇传授一些老一辈人留下来的怀孕宜忌,叶眉则趁机灌输高翔媳妇一些科学育儿方式,特别是关于妊娠期胆瘀症所要注意的自身调养以及孩子可能面临的危险处置方法。
叶眉上辈子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成人后一直靠着给人做保姆为生,后来为了工资能够高些,她更侧重于专门看顾婴幼儿,为此还专门跑去进修了个高级育儿保姆班。对新生儿及其婴幼儿时期的看护可说是绝对的专业。身体里住着个现代灵魂,哪怕她在前世有些自卑,说话也是有条不紊、落落大方;落在高家屯众人眼中和大户人家千金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她出口的话听得大河媳妇和高翔媳妇连连点头。
叶远大概是因为之前忘记叶眉是第一次来府城丢了她就跑有些愧疚,可他就是个别扭性子,回来后明明眼神总往叶眉身上飘也没放下身段来道一声“对不起”。叶眉也没在意,假装没看到他,上船后继续和两个女人聊些孩子经。
来的时候大家都免不得心情沉重,回来时都各有斩获,许是心情好的缘故,时间也过得快些,远远看到高家屯的炊烟袅袅,叶眉三人才意犹未尽住了口。
船上这几人都不是碎嘴的人,叶远为什么去了盛州府又回来没人过问。倒是听说叶远打算跟着叶眉过时,想着之前收了二两银子,高大河说什么也不让叶远跟着高三爷回家住,人高马大的他直接将人连拖带抱的弄回了自家。
分家时高大河得了一间和父母相连的正屋和两间偏屋,后来他又接着偏屋搭了两间棚子,一个做饭一个放杂物。之前是高大河夫妻带着最小的五花住主屋,二花带着三个小妹妹住一间,叶眉之和金花住一间,叶远来了后自然要给他腾一间屋子出来。
高家五朵花,高金花和叶眉同岁,都是十六,正待嫁。二花十四、三花十二、四花八岁、五花六岁。看着家里又多了个别别扭扭的大哥哥一个个的都很兴奋,连外面高小河媳妇拉高了嗓子乱骂的声音都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团团围在炕桌上吃着叶眉买的点心,看爹娘和叶眉你来我往分配房间。
本来,高大河夫妻两个是想把他们住的正房腾出来给叶远住,再说乡下人炕头宽叶眉也不忍心让夫妻两个和三个小女儿住一起,衡量后叶眉做了个决定:让金花和二花搬去三个小的睡的那屋,叶远和她在一屋,这样的话她也好付些租金住得心安理得。
在叶远的默认和叶眉的固执下,高大河夫妻俩只好妥协。在高家屯,那些屋子少些的或是柴火不够的还不是一家老小挤在一张床/上,像叶眉和叶远这样的在占了半间屋子的大炕中间挂上一张草帘子还不是等于两间屋子了。
说好了住处问题,叶眉便问大河媳妇高家屯有没有手艺好些的木匠师傅。没想到问题才刚刚出口,大河媳妇就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盯着叶眉,“阿眉,你在咱们家也几天了,就没看到你大河哥是做啥的?”
说实话,叶眉住在高家难得的安宁,要么缅怀下过去、要么担心下将来,而且高大河是个勤快人,经常都不在家,她哪里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还真是巧了,高大河就是高家屯数一数二的木工。叶眉不会用软乎乎的毛笔,便指手画脚给高大河解释,后来叶远听着有趣,一面用鄙视的眼神看叶眉,一面拿了纸笔根据她的描述将婴儿手推车和学步车的图形都画了出来。高大河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能做出来。
高大河人看着沉闷了些,手艺比叶眉想象中的要好,问清了大小,第二天就挑好木头开始下料。
古代没有钉子全靠榫卯合拢,叶眉不懂那些,只能尽量让高大河明白推车的几个关节是需要能够旋转挪动的。本来她还担心轮子问题不好解决,可随即她发现古人的智慧真的不能小瞧,高大河直接做一根木头的圆柱体,包上几层皮子,将中间掏空装上轴承,一个美观又实用的减震型车轮便呈现在她眼前。
而叶远,这几日当真是住在高家哪都没去,就跟在高大河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推车和学步车用上的铁丝等物全是他一手操持。
叶眉一直没放弃劝他回书院继续念书,可惜叶远这孩子执拗起来就像是头牛,叶眉就是对着牛弹琴那人。
做车子这三天,叶眉虽然还没给高大河开工钱,但却趁着二花去杨柳集卖鞋垫的时候托她帮忙买了整片猪后肘。骨头熬汤,炖肉、烧肉每天都能见着荤腥,而且不管大河媳妇怎么说,她都坚持每天三顿饭,要是说得厉害了她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和瘦弱的四花、五花说事。
大河媳妇怕亏待了她和叶远,便只能默许她这么祸败着,暗暗叮嘱五个女儿在吃肉的时候稍微克制些,可这都是能克制得了吗?眼见着几个瘦骨伶仃的女儿脸上都有了血色,大河媳妇说不过叶眉,只得晚上叮嘱高大河做活儿再快些、再好些。
“成了!”一声欢呼在窄小的半边院落里传得老远。叶远推着五花在院子里来回转着圈,乐得孩子溢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小河媳妇抱着小儿子躲在门边看着这一幕,捏捏袖子里的银锭子,决定听从那个人的命令,让这欢笑声和肉香都见鬼去吧!
与此同时,展家专门设宴的枫叶厅中一片忙碌,难得展云飏回府一次,再忙也得举行一次家宴。
以前展大奶奶都还秉承着大户人家规矩用饭分男女席,今日却是难得按照盛州府大多数人家的规矩在庭院中摆了一张大圆桌。
展家的主子不多,展江池嫡妻早逝,身边就有个生养了展家大爷展云鹏的林姨娘,以及生养了现下才九岁的庶出三爷展云飞的柳姨娘两人。
展家大爷虽是庶出,但从小展露经商兴趣,被展江池带在身边培养。在外人不知道展二爷展云飏天资绝艳时被视为展家未来家主,得以娶了知府家千金小姐余氏,只可惜展大奶奶膝下两个孩子先天不足,若非余知府在盛州权势滔天,展云鹏早就不知道抬多少妾室进门了。
展家从地主起家,屯田万顷,不说盛州府,就是整个边关三府也是出名的产粮大户。从十年前开始,展家便授命成为朝廷官商,每年都会为朝廷屯粮数万斤。说来此次展云飏和古俊来盛州府催粮,催的不是盛州府知府,而是展家。
所以此时展江池和展云鹏爷俩从昨儿得了消息后一直分别召集各处管事处理此事,以至于展云飏回来都一天了还没和父亲见上一面。不过,展云鹏倒是体贴,听说将展江池接下来的事情全都接了过去,就是想让父亲和二弟好好聚上一聚。
旁人倒是理解,作为展云鹏的亲娘林姨娘就对此事分外生气。这不,去了展大奶奶院子里没找着人后又追到了枫叶厅,走近看到那能够容纳十二人同时进餐的圆桌上琳琅满目满满当当不下五十道菜,一张刻薄的容长脸顿时拉得老长。
“云鹏媳妇,你这是接待什么贵客呢?”林姨娘虽说是展家大爷亲娘,但展江池并没有抬举她的心思,给展云鹏娶妻后便将管家大权交到了展大奶奶手中,倒是让翘首以盼的林姨娘颇为酸楚。
“姨娘来了。”展大奶奶见着林姨娘并没有太多尊敬,淡淡应了一声后又指挥着丫鬟将桌上几道菜换了换位置。
林姨娘气得直咬牙,“云鹏媳妇这家当得还真是不错,二爷偶尔回一次府上你竟然记得他最喜欢吃香酥糯米鸭和清蒸鳜鱼。哎呀,这么多菜,怎么不见云鹏喜欢的八宝鸡和炖山珍啊。”
展大奶奶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她身旁的贴身嬷嬷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步扶着林姨娘,“林姨太太这是从哪过来?可是大爷有消息送回来。”
实际上展云鹏身边和林姨娘身边都有展大奶奶安排的人,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展大奶奶比谁都清楚,冯嬷嬷此举不过是为展大奶奶解围罢了。
展大奶奶也知道自己是一时兴奋忽略了,可是个性使然又绝不会给谁道歉,僵着脸哼了声,“厨房里给大爷炖着山珍呢。姨娘请放心。”
“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没心思照顾云鹏我挑两个可心的放他身边,展家这么大家业,云鹏膝下就一个清辉可不成,而且清辉和叶儿那样子怎么继承家业。”林姨娘想想两个孩子总归也是自己孙子,好险没喊出“废物”两个字。
看展大奶奶被点了死穴似的不敢顶嘴,林姨娘又满足了,左右看了一圈后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们两夫妻是不是傻呀!一个生生把讨好老爷子的机会让出来,一个禅心竭力准备家宴。你们是不是忘了二爷可是展府嫡子,是老爷最疼爱的儿子。”说着说着,林姨娘又是一脸狐疑盯着展大奶奶,“还是?之前的传闻是真的,你其实是想嫁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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