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列席之人只有嫡系皇族,就算地位之高如左丞相、右丞相也不在此列。
辰曌与魏紫同座一席,她的右手边是恭王爷及其家眷,往下是郁王爷,然后才是武瑞安和狄姜。
他们的对面坐着叔伯辈的各家王爷,末席则坐着长孙玉茗和流芳郡主。长孙玉茗作为既定的太子妃,自然有权力坐在那里,也无人可说什么。
只不过长孙玉茗自己的面色却有些苍白,也不知是因为身体抱恙,还是因为见着了武瑞安和狄姜……
酒过三巡之后,武瑞安突然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席位末尾处坐着一位穿着玄衣的少年。
那人眉目清秀,双眼澄澈,嘴角却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是武瑞安不大喜欢的一个人——新任刑部尚书,潘玥朗。
可能此前因他身穿玄色衣裳,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所以武瑞安没有注意到。可他现在见着了就不能当作没看见了。
“他怎么坐在这里?”武瑞安大呼惊奇,带着些许怒气质问辰皇。
辰曌整个人都被魏紫搂在怀里,喝水吃饭都由魏紫喂食,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拉了拉魏紫的衣袖。
魏紫接道:“潘尚书初来太平府,各家王侯不能认全,也算是与各家王爷见个礼。”
“见礼?”武瑞安冷笑道:“依本王看,你为了抬举他,想为他在这满宫公主郡主里头挑一门亲事罢?”
武瑞安一语道破他的意图,魏紫面色有些不大好看,辰曌亦是皱起眉头。
“潘玥朗既不是王公子弟,自然不能出现在家宴之上,”武瑞安说完,又转头看向潘玥朗,道:“你倒也面皮厚,竟敢坦然坐在这里?”
潘玥朗深吸一口气,微笑着不回答。
虽然武瑞安问出了大家心头的疑惑,但是潘玥朗也没有料到,武王爷真的会当众给自己难堪。
武瑞安不知道的是,甚至这满堂之上,只有狄姜一人知道的是——潘玥朗其实是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狄姜在桌下按住武瑞安的手,示意他不要在这种时候与辰皇争吵。
倒不是因为她知道潘玥朗的身份,而是年三十普天同庆的日子,他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让辰皇不开心。
武瑞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近日朝堂被这二人搅得乌烟瘴气,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武瑞安本还想说什么,却听辰曌淡淡开口,唤了一声:“狄姑娘。”
武瑞安脸色蓦地一沉,他本以为母皇会借题发挥,拿狄姜的身份作文章,他都已经想好了反驳的话,却听辰曌又道:“前些日子,你在东门大街上关于‘馒头’的一番言论,教朕十分赞赏。朕今日便封你作女傅,赐南珠十斗,你意下如何?”
女傅是什么?古有三公九卿,太傅为三公之长,始于西周,为君王的老师。虽是虚衔,但极受人尊重。
女傅顾名思义,便是教导各大宗室女眷的老师。
此话一出,武瑞安倒是突然忘了潘玥朗似的,满目欣喜地看着狄姜。
“陛下,此万万不可!”流芳郡主面色一变,刚一开口,便被她母妃打断。
镇南王妃摇了摇头,示意流芳不要多言。
流芳郡主的父亲武承毅乃先王献帝的同胞兄弟,献帝在位时被封为镇南王,掌握西南重军,可谓位高权重。连他的夫人都不反对,这满堂之上,也就没有人敢说‘不行’了。
这两个月里,狄姜看似与寻常一般,在药铺里无所事事,但是外界对她的事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关于‘馒头’的言论,让她赢得了大量底层民众的好感,甚至连一大部分拥护武瑞安的女子也心服口服的称她为“最明事理的平民王妃”。
辰曌久居深宫,亦能听到这件事,可见她的影响之深远,几乎与人人喊打的魏紫成了两个极端。
女傅虽说是个官位,可到底只是在深宫里与女眷相处而已。魏紫与狄姜无所交集,他亦没有反对。
满堂人的目光集中在狄姜身上,狄姜有些发愣。
武瑞安在桌下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未及多思,便微微一颔首,道:“是,民女领旨。”
辰曌和煦一笑:“以后便不要自称‘民女’了,该称‘臣’才是。”
“臣……遵旨。”狄姜应下后,看了看身边的武瑞安,便见他眼中所有的怒气都被柔情所代替。
自己的手心有些汗,却不是自己的。
那是武瑞安替自己担心而流下的。
若说从前世人称狄姜为“武王妃”、“最明事理的平民王妃”等,可这些词所代表的重点都是王妃。
从此以后,狄姜又多了一重身份:女傅。
从另一层面来说,这天下女子,要皆她不如了。
辰曌给了狄姜如此大一个殊荣,武瑞安也不好意思再继续与她作对,整场饮宴下来,嘴角眼里所流露出的笑容,简直要灼烧旁人的眼睛。
他比狄姜还要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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