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第一眼见到数百人的抵死拼杀。每个人眼里似乎都只有自己面前的敌人。每个人似乎都摆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杀红眼的架势。
第二眼见到卫雪卿,一身血衣提着剑行走在人群之中,但目光却只牢牢望着某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便是两人第三眼所见
那是谢殷。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之中,搭了一张矮几与一方小凳,和着血腥味安然饮茶。
在这铺天的血意之中,一贯强势凌厉的谢殷竟然都难得显得柔和起来。
第四眼两人就辨明了个中局势。
终究还是登楼占优,虽说优势并不明显。但以卫雪卿带来人手以及登楼留守人手,亦可窥见登楼之中保留的实力竟要比他们以为的更深厚。
谢殷至今未曾动过。
他的人回到万言堂,迎接的便是长生殿之人一言不发的上前搏命。登楼之人为他开路,一路与之杀上二楼,卫雪卿就在二楼等着他,他却没兴趣理他。
他宁愿在尸山血海里自斟自饮,也懒得理会明显想要与他一战的卫雪卿。
双方死伤越来越多,登楼之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谢殷却始终动也不动。
卫雪卿明白他为何会如此。
因为谢殷轻视他。
谢殷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需要他拔刀的对手。
无论从年龄上、实力上又或者认知上。
卫雪卿为此而怒火熊熊。
是以他动手。
他杀死登楼所有人之前,又或者长生殿所有人被登楼杀死以前,想必他都走不到谢殷面前。
是以他一个一个的杀过去。
然而始终一动也不动的谢殷,却突然放下了手中茶盏,目光炯炯望向他身后。
卫雪卿便也回头。
许多人都回了一回头。
他们都看到了段须眉与卫飞卿。
卫雪卿从未想过会在此处见到这两个人。
他长剑从身前之人胸口抽出来,彻底愣在原处。
谢殷也没想到。
他看见卫飞卿,只是皱了皱眉,看见段须眉,却不由挑了挑眉。不仅如此,下一刻他就毫无预兆从他自登上二楼仿佛整个人都长在上面的小凳上站起来。
他站起来的瞬间,搁在矮几另一头的他的刀也同时落在了他的手上。
然后他身影只闪了一闪,就掠过那方战场出现到段卫二人面前来。
他做这一系列动作,从头到尾目光都只放在段须眉身上。
其中隐有亮光。
卫雪卿看在眼里,忽然感到疲惫和难堪。
当日他在关雎为段须眉指出他有实力问鼎顶尖高手行列却没用对那份心思,他承认,却并未觉得有甚大不了。但这时面对谢殷,面对他斩杀他无数门人却始终眉头也不动一下的谢殷,面对甫与段须眉照面便如临大敌拾起武器站起身的当今第一高手谢殷,卫雪卿忽觉疲惫得厉害。
他机智万千又如何呢?
他能够同时算计了清心小筑与登楼又如何呢?
他憎恶这些道貌岸然的人,他将谢殷、贺春秋甚至卫尽倾都视作对手,视作他将要一一对决、超越的人,可是这些人却懒得正眼看他一眼。
因为他们确实也都有着各种各样的心思,他们也都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然而除此之外,他们却更是世间第一流的顶尖高手。
他不是,是以他们看不上他。
卫雪卿扶剑苦笑。
“叮”的一声响,却是一枚铜钱飞过来打落了一旁即将要刺中他的一把剑,他抬头便见卫飞卿冲他笑道:“卫尊主发什么呆,难道杀得连自己姓什么、做什么也都忘了?”
卫雪卿闻言一震,立时便清醒过来。
胜者为王,这话原是他自己说过的。谢殷哪怕眼睛长到天上去都好,到头来亦是谁胜出谁方有资格讲话。他与其自惭形秽,倒不如将不可一世的谢殷踩在脚下方才痛快百倍!
思及此,卫雪卿一剑解决适才那个试图偷袭他之人,望向卫飞卿道:“你二人怎会在此?”
“托卫尊主的服,关雎如今就是整个江湖刀下鱼肉,我们不出来寻求解决办法,难道就杵在那任人宰割?”卫飞卿笑道,“好在终于寻到了尊主,我二人也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并未忽略他那“终于”二字,卫雪卿心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你们从何处来?”
“自然是从卫尊主的老巢长生殿而来。”卫飞卿笑吟吟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落在始终只看着段须眉的谢殷身上,“谢世叔与我爹爹暗中安排人手前去捣长生殿老底,卫尊主手下人则假作不知请君入瓮,怎的两位不想知道此事业已如何了?”
卫雪卿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
谢殷终于舍得赏卫飞卿一个眼神,一见他却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卫飞卿,你不回家向你父亲请罪,来此作何?”
“世叔何出此言?我可不知自己犯了哪门子的罪。”卫飞卿似笑非笑道,“只是我一路上听闻了许多趣事,又得知登楼光明塔顶可觅我身归处,一时兴起便想着来瞧一瞧了。”
他自然是在说鬼话。
他自从关成碧处诈出许多惊人之语后,似乎一时间爱上了睁眼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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