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湖边草坡上晒足了太阳,专业人士代表方未艾才迟迟打来电话,卫怀信这回做了准备,接上耳机线,和杜若予一人一边。
杜若予蓦然被塞了个耳机,还未回身,卫怀信已经挨着高大温暖的身躯自然靠近,双肩相抵,从耳畔穿过的风都能带起对方的发丝。
杜若予的心不受控制地缩紧又绽放,像藏在融雪下的来年春花。
对此方心境毫无体会的方未艾喜滋滋道:“卫怀信,你和杜杜,你们猜我们查到了什么。”
杜若予对他的“你们”和“我们”不予置评,故作平静地问:“查到了什么?”
方未艾不知在什么地方,说起经过津津有味,像吃了两海碗的酸辣粉,滋溜爽滑,又麻又辣,“我们查了邱晓霞重修的精神病学课的学生名单,男男女女一共四十六人,人数众多,为了提高效率,我们派出了我们队唯一的女战士荆鸣小同志。大花看男人的眼光特别挑剔,说那些白菜萝卜似的男孩没一个能入她的法眼,直到我们把最后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嚯,她的眼睛立刻亮了!”
卫怀信问:“那是谁?”
方未艾嘿嘿直笑,“是这堂课的老师,南医大的医学博士,南城医院精神科的丁浩生医生,一个堪称前途无量的美男子。”
“……”听他说起美男子,杜若予下意识偷瞥卫怀信。
卫怀信浑然没注意到杜若予的视线,只认真地问方未艾,“有证据证明是这个丁老师吗?”
方未艾被问到痛处,龇了口牙,“不瞒你说,还真没什么证据。我们的电子取证人员暂时都搜不到邱晓霞和丁浩生亲密往来的证据,这两个人对外似乎真是清清白白的师生关系。”
卫怀信说:“会不会邱晓霞喜欢的不是美男子,而是同龄的白菜萝卜?”
方未艾说:“这些男学生我们都查了,也没查出什么联系,邱晓霞和他们的交流还不如和食堂打菜阿姨的多。”
杜若予沉吟片刻,开口道:“电子取证找不到,说不定他们根本没用这些东西联系。”
方未艾难以置信,“不用手机不靠网络,他们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活人吗?”
“你小时候上课没传过纸条吗?他们是师生同学,在作业里互相传递点纸条书信什么的,根本不会有人起疑……”杜若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就连这些联系都是凶手有意为之地销毁证据,那这凶手岂不是早就布局好了一切?如此处心积虑地结交一个人,再杀害一个人,邱晓霞怎么看都是个普通女孩,她到底挡了对方什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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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医大似乎再没什么线索能让这两个业余侦探找到,他们决定离开。
要返回南医大的停车场,就要路过一处露天篮球场,场上有不少忙里偷闲打篮球的男孩子,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无比的轻松自在与热血。
杜若予看不见也不敢兴趣,一只手腕被卫怀信轻轻拉在身侧,她的全部感官都不可避免地集中于此。
即便是家人,她也很久很久未与人这样成天地相处过了,卫怀信对她总是照顾有加又从不逾矩,他越是正直傥荡,杜若予便愈发不可抑制地鄙弃自己。
他是云霞,她是泥淖。
不等卫怀瑾的案子结束,他就会离开,如此短暂的交集,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越想越是头疼。
神出鬼没的赫奇帕奇突然从旁边水沟里蹿出,一身脏污地往她脚边绕,杜若予被它绊了好几下,不高兴地想要轰它离开。
正与赫奇帕奇暗自较劲,就听耳旁卫怀信惊呼一声,“小心!”
杜若予尚无反应,只觉得本就昏暗扭曲的视线里忽地一暗,自己半边身体被拽了一下,同时间,没抓稳的半杯热饮已经一股脑洒向前方。
她张大嘴,愕然。
一颗篮球在他们脚下咚咚弹了个来回,两个男孩跑过来,一边捡球一边道歉。用手替杜若予挡下球的卫怀信低头审视自己湿透的大衣和内里衬衫,啼笑皆非。
杜若予摘下眼镜,手里的茶饮已经见底,她慌张地伸出手,想帮忙擦擦卫怀信胸口的茶,“对不起,我没拿好……有没有烫到?”
“没事,不烫。”卫怀信弹弹衬衫,对自己的狼狈是真的不在意,对杜若予的关心也是发自肺腑,“那球力量蛮大的,没撞上你就好。你刚刚在发什么愣?”
“我……”杜若予眨眨眼,心里蓦地一阵难过。
她突然很不愿意告诉卫怀信,她的身下有只自知闯祸的狗。
那些活着的,死去的,虚的,实的,真的,假的。
她注定缩在阴暗角落里的未来,和卫怀信的光明前程有多格格不入。
她都不想告诉卫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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