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答这个话,顾若河就只当他没听清,话锋一转就差没在这头点头哈腰:“那我知道了,这就放您自由,我知道今晚对您我又犯下了死罪,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再饶我这一次呗。”
短短几天功夫,她在他面前倒是把耍赖不要脸的一套都整齐活了,总归是有了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
元东升却未顺着她话头立即挂电话,某一句已在他心里酝酿好几天的问话这时几经思虑,终于还是脱口而出:“有一句话……我问过习蓝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说她将林栩文原本想要用在你身上的药物换成了安眠药。”
顾若河怔了怔。
“你没有睡过去,是因为早就察觉到当中的问题所以根本没喝她给你的饮料,还是别的原因?”
她面对他的时候思维总是莫名其妙就跑偏。
比如这时候她应该想的是回不回答这个问题以及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事实上她却在想,这个并不在场的男人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并且留上心,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良久她悠悠叹了口气:“这问题习蓝也问过我。”
元东升知道。
习蓝问了她,但她没说。
他其实也并没有把握她会不会跟他说,但奇异的……似乎内心又有一丢丢莫名的自信。
“安眠药我确实就着水喝下去了。”顾若河道,“只是那个药量对我大概也就是眩晕一下子那样的效果吧。”所以她当时听完元嫣电话后急得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一下是真的晕了,而后一不小心窥到了习蓝的表情,她一瞬的失神过后理所当然就将真晕扮作了假晕。
电话那头元东升不言,明显还在等她下一句话。
顾若河叹了口气:“我说我天赋异凛对药物抵抗能力特别强你信吗?”
元东升似乎也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说……”
“我长期失眠,有段时间每晚都吃药,到后来剂量比习蓝那晚给我吃的要大一些。”顾若河平静打断他话,“所以我要感谢她那晚替我换成了安眠药。”
同样这也是她事后无意去揪着习蓝甚至于内心中对她确实没什么怨怪的理由。
习蓝换药时并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特性,但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归是因为这一举动救她于水火。到现在顾若河都丝毫不敢去想,如果那天晚上她在神志不清的情形下真的跟林栩文发生点什么,她清醒过来之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呢?”元东升问。
顾若河愣了一下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现在,声音不由自主放柔:“有一段时间没吃药了,大概因为现在有了工作。”
因为工作。
元东升想起两人第一次大半夜一起散步顾若河献宝一样跟他说的话:她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因为要证明自己,因为要对得起别人。
想起最近两人的联系多半都黑白颠倒。
想起前一晚熬通宵,她却神采奕奕毫无半点不适。
什么年轻人精力好,都是鬼扯。
她只是……现在工作就是她的药而已。
忙到极致、累到极致从而倒头就能睡着不再需要吃药也不必睁着眼睛等天亮,对于她大概是一举两得值得高兴的事吧。
我知你为什么患失眠症,你不必装无所谓也不必硬撑。
一句话到了舌尖上却最终被硬生生打住,元东升无声叹息。
不去揭她伤疤,在她自己释然与开口之前也永不去戳穿她并没有欺瞒别人只是一心替她自己编造的谎言——这是他在完整看完她的调查资料之后就决定的事。
因为那原本就不是他该看到的事,不是她想要让别人知道的事。
他已经僭越过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
思虑半晌,他终究只故作轻松道:“本来我下定决心以后只在白天接你电话了,既然你有这种不为人知的隐疾,偶尔数羊实在数忘了我也可以考虑接电话后帮你一起数。”
顾若河扑哧笑出声来。
到两人挂掉电话,她面上那点笑意便也消失,冷静地想,他对付林栩文的手段,到底也给含混了过去没跟她讲。为什么?大概不想她跟这种事扯上关系,也不想她把其中一些东西归结为自己的责任。
那为什么他又要跟她讲胥华亭的那件事?因为他自己也知道那件事不太正当,估计是怕不说清楚她一不小心就把他行为给美化了。
而牵扯到她明显不愿说却也在态度间表明他如果要追问她也并不会欺瞒的事,他却举重若轻,一句玩笑也就顺势打住了下文。
一身匪气,做事也匪,为人倒磊落得很,看着粗鲁却又体贴。
……妈的,真的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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