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理解,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我的对面,向着达之?
而他也始终面向审`判席,并未看我。
仿佛并不认识我。
检察官问他:“证人,当天你在场是吗?”
“是。”
“你看到了什么?”
“我和林达之都不在病房里。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他们在吵架,王阿姨还威胁林伯父,说要杀了他。”
“好。那你还知道什么?”
“林伯父对王阿姨一直很好,收留了他们母女。但王阿姨总是虐待林达之,将林达之打得遍体鳞伤,林伯父为此和王阿姨争吵了数次。林伯父之所以住院,也是被王阿姨推下了楼梯。”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
“被告人,你承认证人所说的话吗?”
母亲依旧摇摇头,呆滞地看着法官:“我真的不记得了。”
我的心蘧然收缩,像被人狠狠攥在手心,抓着拧着蹂躏着,闷沉地痛着。
情势急转直下,薛主任就是再厉害,恐怕也无力回天。
后面的庭审,我已经没有心思在去听。
我只是摊开手掌,捂住了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不怕倾家荡产。我只怕母亲苦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却还要在监牢中度过余生。
然而,天不遂人愿。
短暂的两日休庭,很快到了宣`判时间。
张宥然和林达之来得很早,我落座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
法官和检察官半个小时之后也到了。
法槌落下,“全体起立,现在宣读判`决书——”
我起立,看了看张宥然。
他理了理衬衣的袖子,也站了起来。
审`判长理了理桌上的话筒,捧起了文书,高声开始念。
依旧是长篇大论,将公诉词和辩护词都总结了一遍,依次阐述认定事实的证据。
虽然听得十分乏力,但我依旧在认真听。
“本院认为,被告人王娟故意非法剥脱他人生命,致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晋城市人民检察院指控的罪名成立,本院予以支持。根据已查明的事实,被告人具有以下酌定从轻处罚的情节……”
“……本院为严厉打击犯罪……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五十六条第一款、第五十五条第一款的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王娟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年。”
“啪——”
一锤定音。
鉴于母亲的身体状况,收监的当天薛主任就向法庭申请了保外就医。母亲很快被送往指定的医院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同意申请。
但是在指定医院进行治疗。
达之的民事官司接踵而来,我都有些麻木了。
可还得去应诉。
张宥然已经成为了我的噩梦,午夜时分,望着空荡荡的双人床,也会失神许久。
我这边的枕头睡得太多,已经塌陷下去,而他那边的枕头还是松软依旧,月光打下来,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一个人的温度。
偶尔也会梦见他曾对我说过的情话,那么多次的“菀之,我爱你”,终究只是浮光掠影,被风一吹就散了。
起了个大早,略微梳洗了下,化了个淡妆。
至少让自己的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我知道张宥然肯定会陪着达之,我只是不想在他们面前太狼狈。
一出门,薛主任已经等在了门口,旁边是那辆熟悉而又气派的路虎。
我走过去,路虎的车窗摇下来,宋思耘撑着车窗沿,侧身对着我笑,眼睛弯弯像一尾鱼,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更是迷人:“菀之,一起去。我给你助阵。”
薛主任坐在副驾驶,指着宋思耘,也对我笑:“听说今天开庭,他非死乞白赖要来!我拦还拦不住!我以为他是要看我在法庭唇枪舌剑呢,结果他说是要给你摇旗助威!我真是伤心啊。”
宋思耘笑:“我给美女助阵,老薛你伤心什么?莫不是对我有意思?”
“可不?”薛主任一边皱眉,一边笑,表情独具喜感,“我就是伤心了。朋友二十多年,你一次都没看过我开庭。好不容易今天去看,还不是为我。”
这两位插科打诨,竟让我的沉郁一扫而光:“你怎么这么好?”
“我就是这么好。”他抛过来一瓶红牛,“来来来!先补充点能量。今天不仅是双方律师的博弈,更是当事人气场的较量。”
我拉开拉环,一边喝着,一边笑:“那我这边有了你。气场不就已经赢了?”
他笑得春意盎然:“你有这个觉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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