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口到床边,其实只有几步距离,可沈怡安每一步都迈得好艰难。
手终于扶到了床沿。
沈怡安腿一软,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她自认还算勇敢,可是事关生老病死的时候,她始终没办法克制内心的恐惧。自从三岁亲眼目睹了妈妈跳楼之后,她就怕极了自己的亲人朋友离自己而去的那种彷徨无助。
“三哥……”
沈怡安喊了一声,但声音哽在了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细若蚊吶,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她慢慢地抓住路放搁在床沿的手,尽管他的手指并没有受伤,但她的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从前,他在她面前总是高大沉稳得就像一座山。可此时此刻躺在面前的人,更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让人不敢轻易触碰。
“三哥,我来看你了。小丫头来看你了……”
终于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沈怡安的眼睛也跟着湿了。
她也想学着电视里那样喋喋不休地说很多,也许他能听见。可她脑子空白得厉害,喉咙也紧缩得厉害,更多的时间只能沉默。
沈怡安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头,慢慢凑近去,将脸贴在他的掌心里。经常抓刀握枪的手,掌心粗糙得很,摩擦得她的脸微微有些疼,但那点温度和粗砺却让她觉得安心。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现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三哥,你说过你会一辈子做我最坚强的后盾。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否则我受了委屈,就真的不知道去找谁给我撑腰了。”
想到路放可能会永远离开,想到萧子腾最近的异常,沈怡安的眼角终于渗出泪水来。
不过医生特别提醒过,在重症监护室里最好不要哭,眼泪可能会导致病人细菌感染。
沈怡安赶紧吸了吸鼻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却磕磕碰碰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抓紧他的手,试图让他从触碰的温度感觉的她的存在。
重症监护室不能让人待太久,所以沈怡安憋了半天,也只说了那么几句话。出去前,她用力地捏了捏他的大拇指。
“三哥,你要好起来。我在外面陪着你,等着你……”
脱去无菌服,沈怡安觉得那份沉重似乎也减轻了些许。
一抬头,就见到一个身着军装,一脸严厉的男人就那么看着她,视线锋利得好像能把她看透。
“你……”
“我叫牧野,是他的战友,也是他的首长。”
沈怡安顿时心尖颤了颤,下意识的将大学军训学的那点东西拉出来,给他行了个礼。“首长好。”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吃人。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咱们顺便说几句话。”
“好。”
沈怡安跟在他身后去了医院的食堂。她心情不好,没什么食欲,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一些东西。
吃完了,牧野带着她到医院旁边的小树林去遛弯。
沈怡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开口,只能沉默地等待着。
“我听说,你已经结婚了。”
啊?沈怡安意外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是,我结婚了。”
牧野也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
“你进去吧。多陪陪他,他需要你。”
“好。”沈怡安乖乖地转身走进医院,朝着重症监护室走去。
牧野在身后一直看着她,良久之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这小子平常潇洒得跟什么似的,没想到在感情上却是个苦情角色。
……
进了医院,沈怡安第一时间给萧子腾打电话。她一声招呼也没打就出门了,他找不着人肯定会很着急的。
可是电话无人接听,一连打了两次都是这样。
沈怡安想着他应该是在开会,只好给他发了短信、微信,还有QQ信息。
“三哥在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想在医院陪他几天,希望他早日度过难关。”
信息发出去,就像石沉大海,连浪花也没溅起来一朵。
沈怡安也琢磨不好他是忙得没时间看,还是故意不回复,总之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是看着重症监护室里一动不动的路放,她实在没心情想那么多。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东西都是可以暂时搁置的。
路放的首长将她接过来,肯定是希望她能够帮到他。
沈怡安也很想为路放做点什么,可她其实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等待。偶尔,可以进去看看他,抓抓他的手。
她记得去年冬天,他摸她的脑袋时,手掌是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可现在,他因为失血,手是微凉的。那点凉,平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候却总叫沈怡安心惊胆战。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显示生命体征的仪器一直相安无事地正常工作,说明路放还好好地活着。
看得出来,路放跟战友们的关系特别铁。那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像她一样掉眼泪,但看到玻璃后面的人,面色都难掩动容,身子更是绷得紧紧地。
“三哥,大家都等着你好起来呢。我等着你给我做后盾,战友们等着你再跟他们并肩作战,还有家里人都等着你回家呢……三哥,我们都不能没有你。”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听到了沈怡安的声音,那些仪器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
医护人员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展开抢救。
沈怡安直接被挤到角落里,整个人手脚冰凉,站都快站不稳了。
后来,有个护士走过来,说:“你先出去吧。”
沈怡安扶着墙慢慢地走出重症监护室,在凳子里慢慢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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