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婵与路小佳一路朝着丁家庄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傅红雪和叶开也已经离开了边城——他们已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了。
那些隐姓埋名在外围护卫万马堂的人, 都已经死在了路小佳的手下。而这一切的源头——万马堂却被马空群自己用一把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丢下了自己的一儿一女, 与公孙断一起逃命去了。
到了最后关头, 也许他最信任的人,并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女,反而是一个毫无血缘的兄弟。
更何况, 公孙断的武功无论如何也比马芳玲强上许多, 他会是个忠心耿耿的帮手, 而他的儿女却会是个累赘。
马芳玲随后也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个才六七岁的孩子——小虎子一个人, 茫然无措的呆立在一片废墟旁。
叶开与傅红雪神色凝重的走过去的时候, 这个孩子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 他的父亲,姨娘, 姐姐,四叔, 都已经不知去向。而他从名震江湖的万马堂少爷,变成了一个家破人亡的孤儿。
叶开和傅红雪都不打算告诉他实话,他们已不想再让仇恨播下种子, 继续蔓延下去了。
他们将小虎子暂时交给了丁灵琳,一起进入了万马堂的废墟之中,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一些遗留的线索。
但这把火烧的实在太过干净,除了万马堂前的那一根旗杆还在,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傅红雪凝视着万马堂前的那杆长旗杆, 那里曾经日日高悬着一盏天灯,显得格外高不可攀。但如今,却已经再也不会亮起。此后这荒凉的大漠,无边的夜色之中,再也不会出现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了。
一时之间,傅红雪和叶开都不禁油然而生一股世事如幻梦的荒凉萧索之感。
“这个孩子怎么办?”就在他们看着旗杆出神的时候,丁灵琳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被叶开叫来假装路小佳打探消息,却被路小佳当场拆穿后,便离开了小镇,潜伏在万马堂外探听消息——她其实是很想去找叶开的,只是知道阿婵也在之后,她就不愿意过去了。
这可不是说明我怕了她!
丁灵琳气呼呼的这么想着,我丁家七小姐想要的东西,抢也要抢过来!但一想到叶开到时候肯定又要帮那个女人说话,她气不着人反而还要被叶开气,干嘛还要去自找气受?
倒还不如去盯着万马堂,正大光明的要叶开欠她一个人情,再也不好意思惹她生气。
所以丁灵琳一直在万马堂外盯着。当她凌晨的时候发现万马堂燃起了大火,便心知不妙。
她趁着火势未大之前冲了进去,想要拦住马空群。却因为人生地不熟,根本找不到马空群的房间所在,反而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只好先把小虎子救了出去。
那时候,火势已经大到不能再随意进出了。丁灵琳别无他法,只好让小虎子站在原地乖乖等她,而她快马加鞭赶往边城,通知叶开。
叶开和傅红雪当然要去追踪马空群的下落,于是安置小虎子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丁灵琳了。
“你!”虽然清楚这样的安排是不得已的合适,但丁家七仙女还是十分气恼道:“我追了你三个月,你让我来打探消息,我就过来装神弄鬼,还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面子!现在你说要我走就要我走?叶开!我丁灵琳是什么人?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实在是……”叶开也自知理亏,他只得苦笑道:“那么,你要怎样?”
丁灵琳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她只不过是想要叶开哄哄她罢了,此刻见他服软,便眼珠一转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你得欠我一个人情。等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好了,你必须要替我完成才行。”
叶开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丁灵琳立刻又恼怒道:“怎么,你不愿意?!”
他这才道:“……好吧。”
傅红雪和叶开就这样一路相伴,和丁灵琳就此分开。
这一路上,仍然是傅红雪装作复仇者,当做靶子吸引火力,而叶开从旁窥探那些陷阱和阴谋,从而将幕后策划者一网打尽。
但让叶开感到滑稽的是,竟有一个人准备借刀杀人,他想借的,居然是飞剑客的剑。
那人对傅红雪提出交换条件是,傅红雪为他杀一个人,他就告诉他马空群的下落。
飞剑客最为厌恶那些滥杀之人,傅红雪若是毫无理由的对他下手,他绝不可能能在飞剑客的剑下活下来。
若无意外,飞剑客是接到了叶开的信,朝着边城赶去的,这么一来一去,倒是在半路上碰见了。
而他的侠踪不知何时泄露了出去,竟让人想到设下这么一个计策。
叶开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却又忍不住的有些紧张。
在他已经与阿婵“私定终身”之后,再见到飞剑客的时候,他对他来说,就不仅仅只是一位尊敬的长辈了,还应该可以被当做……未来老丈人?
可这么一想,叶开又觉得有些古怪。
当在一间小酒馆里见到飞剑客的时候,叶开总觉得,若是现在将实情相告的话,他腰间的短棍很可能会比剑更锋利的刺过来。
飞剑客今年应当已经三四十岁了,可看起来仍然非常年轻,几乎与叶开差不了多少。
他是个白净英俊的人,皮肤紧致有光,身材修长而没有一丝多余的肌肉。如果说十年前刚刚出现在江湖上的阿飞是一匹孤狼,那么如今的青年却显然是一头悠然健壮的狼王。
他如今已经不需要再用剑了,所以挂在腰间的,是一根木棍。一根普普通通的短木棍。
但那根普通的木棍,一旦在他手中,就是江湖上最为可怕的神兵利器。
他的神色冷漠,不过在看见叶开的时候,那双狼一般的淡然眼眸中,却透露出了一丝暖意。
他问道:“怎样?”
叶开本是个看起来轻佻浪荡的人,但此刻却恭敬而又谦逊。他摇了摇头,苦笑着回答道:“她发觉了。”
事实上,在看见叶开和一个陌生的少年一起出现,而没有瞧见阿婵的时候,飞剑客就已经隐隐有所预感了。
他叹了口气,叶开便已经垂下了头。
一时间,这小酒馆里就安静了下来。
飞剑客在沉思。他在想,阿婵此刻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自她在大雪纷扬的那天,离开他们隐居的小楼,然后与他一起莫名其妙的来到了他初入江湖的时候后,情况就好像已经超出了飞剑客的预料。
她喜欢谁,她想着谁,她思考着什么——
那时他才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点边际,却又感到更加扑朔迷离。
现在的年轻人,他已经不懂了么?
这让飞剑客有些惆怅的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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