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的眉毛扬了扬,向前走去。
屋里的乐声逐渐停歇。
博兰基弗呆愣愣地望着拉琴的李薇薇。他看得出来,完全看得出来李薇薇拿弓的手势相比他的专业那简直叫一个笨拙,可是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和其他人都只能傻傻地听着她的琴声,直到欲罢不能。
很快,屋里的掌声响了起来。
约翰韦克尼松走到了李薇薇面前,面带微笑再次伸出手握住李薇薇的手,说:“你果然一直让我感到惊喜,薇薇。”
李薇薇望过去屋里那些其他和约翰韦克尼松一样对着她微笑的音乐家面孔。这些人看得出她技巧的粗糙,但是果然是十分著名的一群音乐人,能同时很快地感受到她的音乐是如此与众不同。
尤金为什么执意和她进行表演,似乎这里的人现在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接下来玛丽莲夫人的音乐沙龙继续愉快地进行着。唯独博兰基弗坐在角落里低着脑袋,时而望了望自己那双无法拾起琴弓的手,脸上既有一丝迷茫,又有一丝恐惧。
连不懂音乐的虎子都能感觉到,说不定这个人,真的不能再拉小提琴了。
那个十六岁的男孩真是说到做到!
尤金这种可怕的性格!虎子不禁转头望向前面的李薇薇,想着尤金非要李薇薇上台演出,尤金具体将会怎么做。
话说回来,他和乔大爷是同样是来到这里听其他人说才知道,她是答应了上台表演去唱歌。
乔大爷那双望着自己的尖锐眼神,李薇薇一早察觉到了。比起其他人怎么扫视她,都没有乔大爷那双可怕的眼睛直叫她心头里犯嘀咕。
不过,以乔大爷的性格,他真就没有问她的打算。
李薇薇三思之下,跟着故作不知。
下午两三点钟,一部分音乐家有其它要事在身向女主人告辞。李薇薇他们一样,离开了玛丽莲夫人的小屋。在走出去找出租车的时候,李薇薇和约翰韦克尼松又一起做了一番深刻交流。
约翰韦克尼松在雪天里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心,屋外冰冷的天气令他喝醉酒的脑子似乎清醒了起来,对李薇薇说着:“尤金,他像天使。每个听过他的圣母玛利亚的人都这么觉得。但是,他又是一个恶魔。你清楚我的意思吗?”
李薇薇当然知道。只看那留在屋里失魂落魄主动挑衅尤金的博兰基弗下场,谁都不会简单地认为拥有一张天使面孔的尤金真是天使了。
“今天这里,有些人不太好。”约翰韦克尼松继续艰难地和李薇薇继续说着,“他们怂恿博兰基弗去挑衅尤金。我是想劝说,但是来不及。他们是知道,或是不知道以前的事情,这点我说不好。”
以前的事情?李薇薇树起眉毛侧耳倾听。
“尤金曾经让很多个想挑战他的人,再也不能拉乐器了。所以,他不喜欢参加沙龙,不喜欢参加其他人的活动,正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说,这个十六岁的大男孩也不算是说性格太孤僻不想与人一起,而是很清楚留下来会发生的麻烦事情。对于造成其他人不能拉琴的结果,恐怕尤金自己本人也是不想的。
所以约翰韦克尼松才说道今天这里的人有些不太好。这些不好的人,明知道这个结果却非要去刺激博兰基弗,是为了让博兰基弗不能再继续拉琴,或是有其它目的真的难以说明。
李薇薇知道,约翰韦克尼松跟她突然说这些分明是拐着弯子要她警惕一些人,打醒十二分精神。
维也纳不是一个纯粹的爱好音乐的地方,这一点都不奇怪,谁都知道维也纳为了生计同样是必须变成一个市侩的地方。有利益,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利益纷争出现。
李薇薇心里感到一丝纠结的是,约翰韦克尼松和她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提起自身。明明是屋里刚才那些人同样在不断地说着约翰韦克尼松的事情。约翰韦克尼松自身似乎已经很麻烦了,却只是在关心她的处境。她能为此做些什么。
出租车到了。
约翰韦克尼松先上了车。
玛丽莲夫人走了匆匆走出屋外,拿着约翰韦克尼松落在屋里忘了带走的一顶帽子,赶到李薇薇他们站的地方时,只看约翰坐的车子越来越远消失在了路的尽头,看也看不到了,玛丽莲夫人只好作罢,先帮对方把帽子保管起来再打电话通知对方下次记得来取回自己的东西。玛丽莲夫人转回身打算回屋时,接触到了李薇薇的眼神,于是再次转回身询问:“有什么问题吗,亲爱的?”
面对这位夫人仁慈又很友好的声音,李薇薇斗胆进一步问起了约翰韦克尼松的问题。
玛丽莲夫人对此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应该很快想到李薇薇与约翰的关系以及即将要面对的表情,包括和尤金的事情。因而在这位夫人非常精明的脑子里稍微盘算之后,她走近李薇薇身边,低声说道:“关于约翰的事情,只要稍微打听的人都很清楚。”
言外之意,她现在说出来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因为是早就众所周知,只不过是由于李薇薇刚来维也纳不久尚未打进这个圈子,暂时不知道比较正常。
李薇薇点点头。
玛丽莲夫人继续说道:“约翰他,外界都形容他的风格像是一个角斗士。作风激进而冒险,甚至像一位置自身于不顾的斗牛士。约翰他带着我们最著名的爱乐乐团在全世界巡回演出,寻找了多种合作方式进行。有的人,可能看不太惯,感觉不太好。所以才有这些闲言蜚语发生。这些,在约翰上任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所准备。”
李薇薇就此才了解到,整个维也纳音乐圈子里,大体上可以分为三派。最粗暴最简单的方式来说的话,就是,一个温和派,一个激进派,一个保守派。
其中,温和派不像他人想象中那样站在保守派这边,而是更像一些站在边上看热闹的看客一样,总是到最后一刻才匆匆做出决定。
激进派则顾名思义,以大多数音乐家潦倒的处境为出发点,认为音乐就该跟随市场而变化,与时俱进,作出更大的革命性改变。
保守派反对激进派不顾一切盲目向前的做法,崇尚稳重之风,换句话说,这些人根本不喜欢有任何新格局出现。
李薇薇听到这些分析已经察觉得出,只恐怕,保守派的势力才是三派中最大的。因为一般既得利益者是绝对无法容忍自己本身的利益遭到他人的重新分割,这会使得这些人原本的地位和财富发生改变。
约翰韦克尼松作为激进派的代表,之所以能上任到爱乐乐团的总指挥,无疑是在去年的时候,争取到了温和派的支持,令支持他的人数温和派加上激进派大过了保守派。可是伴随一年过去的时间,约翰韦克尼松怎么会失去温和派的支持了?
保守派指责约翰韦克尼松的观点是这样说的:说约翰韦克尼松到世界巡回演出的时候,没有坚持自身维也纳音乐体系的特点,结合什么他国的音乐特点。造成的结果是,维也纳作为全球音乐的领军圈子和代表,这样做实际上是在削弱自身的权威,打维也纳自己的脸!
应说温和派大部分的人,身为维也纳人,肯定一样拥有着维也纳至上的自尊,这个自尊是绝对不可侵犯污蔑和轻视的。伴随约翰韦克尼松演出后的各界评论文章层出不穷,使得某些温和派人员不得不和保守派的人一样发出了相关的质疑。
对于这些质疑声,约翰是没有办法做出解释的。因为早在上任的时候,人们就寄望于他积极进取的精神能给维也纳带来一阵新风气,他要是不激进选择固步自封,这有违于他上任的初衷,也有违于人们对于他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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