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具讽刺性的,是“参零幺”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竟然带头,以一种毫无阻碍的速度迅速完成了立场的转变。
他堆起满面笑容主动来和寿敬方攀谈,一个劲打听寿敬方的来历,甚至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招揽之意。
这不禁让那些专家们大跌眼镜。
但俗话说,是眼镜就总能发亮的。这些做官的本事远胜于医术的“权威”们,很快就醒过味儿来了。
心说主任这步棋秒啊。
这主儿不管是哪庙的和尚,只要愿意调到“参零幺”来,那么各方各面就都好交代了。
不但院长肯定会对此感到满意,他们专家组也就没了任何责任,或许还能分润些功劳。
这又是多么好的事儿呢?
所以除了秃顶老头儿之外,其余的这些白大褂也都帮着主任一起恭维起寿敬方来了。
他们七嘴八舌,比起当初他们吹捧那刘副所长时,那要卖力多了。也不吝溢美之词,简直要把寿敬方捧到了天上。
只可惜媚眼做给了瞎子看。寿敬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对这样的市侩的情景还深感厌恶。
他只是敷衍了几句,收拾好药箱,就打着要细说医嘱的旗号,把韩山单独叫到了医院的过道里。
随后简单几句,把饮食和调理的注意事项交代清楚,就急不可耐地带着洪衍武离去了。
韩山倒是也想挽留来着。可寿敬方特别不耐烦应酬,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韩山要派车相送都拒绝了。
韩山见阻拦不住,转念又一想,反正人是杨卫帆请来的,有什么事儿总不至于找不到人。如今的当务之急倒是赶紧把杨卫帆开枪的事儿善后。也就没再勉强。
一出了门,寿敬方和洪衍武都是大感轻松,觉得自在了许多。
这时,洪衍武可就免不了也得夸上表叔几句了。
他嬉皮笑脸,眉飞色舞。
“表叔啊,我今儿是开眼了。就凭您这手段,真称得上医死人,肉白骨了。您这辈子要不当大夫,我都不知道您能干嘛去……”
寿敬方却摇摇头,很客观地回答。
“你呀,甭拍马屁。我还有自知之明,这都是那古方丹药的功劳。其实今儿挨我数落的那个副所长有点冤。他说的没错,丹药确实鲜有不杀人者,是以药饵为刀刃也。可世事无绝对,天下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咱们祖宗五千多年的历史,岂能是今人一语就可定夺的?那个副所长丢人就丢在他把什么事情都给想死了。话说回来,其实我这嗔念也很有点无谓,冲他去根本没必要。我治好了病患,对他的奚落无异于当堂砸匾啊。为这个就毁了人家的名声,唉,有点过分了……非我所愿!”
洪衍武没想到寿敬方还有这份慈悲,特别是对他能随时自省,倒真是满心钦佩了。
“表叔,您就是心软。要我说,您也别把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就刚才那情形,他们恨不得活吞了咱们。要不是您这几句,能压得住场?我倒觉得是他们自找的。就这帮人,没多少本事,还眼里没人,什么狗屁专家啊,在病房里就这么吵吵?其实您让他们知道知道天多高地多厚,这也是积德。您别忘了,庸医杀人可比什么都快。省得他们这么自大,就觉着他们自己对……”
这番另类的劝解还真说到寿敬方的心里去了。他愁眉一展,也就不再多想,反倒就势跟洪衍武开上了玩笑。
“跟我说实话,你小子刚才怕了没有?是不是你心里对表叔一直含糊着呢?我看你离门口那么近,八成你是惦记着见势不妙就自己开溜吧?”
洪衍武连声叫屈。
“瞧您说的,哪儿有的事儿啊!其实所有人里,还就我最信您!因为我知道,杨卫帆那小子拔枪什么的,对您来说根本就没用。您既然见了病人,还肯施诊,就证明人有救,那我怕个什么?事实果然证明,您是锦上添花如天使,雪中送炭赛耶稣啊。”
马屁拍得挺响,但这最后两句没正形的夸张,也实在让寿敬方有点哭笑不得。
“你这臭小子,就拿我老头子开涮吧。这张嘴是真够可以的……”
洪衍武嘿嘿一乐,也就岔开话题。
“表叔,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还分文不取,我打心里谢谢您。可咱爷儿俩不是外人,我心里可不落忍,总得表示表示呀。那要不……我给您把电视换个带色的吧?”
哪知寿敬方就是一摆手,还挺抵触。
“不要,不要!那玩意我可不待见,又费电又闹腾。其实你要真谢我,也好办。皇帝不差饿兵。你请顿饭就行。还有,你手里要还有茅台,就再给送我两瓶来。”
洪衍武一听,表叔就这点小要求,那还能不满足?赶紧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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