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真的没想到,才出来这么几天,自己的渔船就已经捕满了收获。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那后续的“鱼潮”,竟然很快尾随而来,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了他的船。
“鱼潮”撵上了他的船尾,不少大鱼无畏无惧地前仆后继,把他的船撞得砰砰作响,左右摇摆。他看到了那些“开路先锋”们凶猛的头颅,坚韧而闪亮的鳞片,和它们身后更加铺天盖地的场面。
幸好他早已把马达开到了最大功率,当时也已经驾船到了“蛤蛎湾”的近海,这才险象环生地及时脱离了“鱼潮”经过的范围。
否则一旦彻底卷进那宛如急流一般的“险流”中,别说载着收获回家了,他这条船恐怕一定是要被撞翻沉海的。
满载而归的幸福与生死之险,就在这一瞬间交错而过。幸好老天保佑,还是让他安全到达了目的地。这让“船老大”既后怕不已,却又庆幸不已。
而现在渔村又是怎样一副情景啊,无论男女老少,全都跑出了村子,无不站在海边,抬首翘望着海的远方。呼天抢地、挥手叫喊!
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到“船老大”把鱼船停靠,更没人像往常那样主动过来帮忙卸载,每个人都只自顾望着这一批似乎是从海底突然出现的海洋大军啧啧称奇。
惊魂未定的“船老大”领教过其中利害,自然也无意催促村民们出渔了,他下了船同样加入到村里人的队伍里。
也正是因此,村里最年长的“水顺爷”听他说是刚驾船回来,直嚷嚷他命大。
而由此引出了这位老爷子颇为感慨的一番话来,“船老大”才和村里大多数孤陋寡闻的年轻人一起,得知了眼前这一场面的究竟。
“小子后生们,都长眼吧!算你们有福气,看见‘龙兵过’了!上次‘龙兵过‘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子还没生出来呢……”“水顺爷”捋着白胡子如是说。
“什么是‘龙兵过’?”有人刨根问底了。
“傻小子!当然是龙王爷的虾兵蟹将出海巡游,来借此惩罚犯了规矩的水族了!老话说‘龙兵过,仙门开,龙王一下令,水族都胆寒’。我们过去见识过的那叫壮观呢,不但有海豚,还有鲨鱼和鲸鱼呢,一过就是一整天。要比起来,今天这场面可就是‘小菜一碟’了,看样子,大概用不了几个钟头也就过完了。不过,好处还是会有的。你们看吧,等龙兵一过,到时候岸上漂来的全是被龙兵惩治了的海物,咱们大家晚上可都有口福了,要鱼有鱼,要虾有虾,可劲儿造就是了……”
这话顿时引发一阵欢呼,可民兵队长听到这儿却不大乐意了。
“水顺爷,你的意思还真有龙?那可是老皇历的封建迷信,咱现在可是唯物主义,什么牛鬼蛇神都是……”
可没等他说完,“水顺爷”的脸就沉了下来。
“哼,你个后生家才吃过多少咸盐,跟这儿瞎说什么!不信就回家问你爹去!当年烧香磕头,往海里扔祭品,每次都是你爹打头。蒸的窝窝头小山一样,要照你这么说,不全成糟蹋粮食了?所以你要破除封建迷信,可以。但得先把你爹‘破’了,再来教训我……”
“水顺爷”吹胡子瞪眼的几句话,立刻引发了群体哄笑,也噎了民兵队长一个大红脸。
不过,倒是也有站在民兵队长立场上帮腔的人。
村里老孟家的大小子是受过水产培训的工农兵学员,而今是专负责渔村生产的生产大队长。这时就据理力争上了,并且说的道理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告诉大家,说“龙兵过”其实只是被传奇化的民间传说。这种现象书上其实有记载,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就是海豚、鲸鱼和鲨鱼季节性的迁徙。
这些海洋生物会在每年的暖流和寒流交汇时期,南来北往的变更栖息地,其他时期看不到。大家现在看到的。应该就是这种自然现象。
并且特别奇怪的是,在辽东半岛,往往这些鱼群迁徙过后,半天到一天之内,还会伴随着一场大风暴。就跟它们能够未卜先知似的,但具体怎么回事,仍然是科学世界里的一个未解之谜……
孟大队长的话,让所有人都听入迷了。连“水顺爷”也抽着烟袋不知不觉入了神。似乎在品评滋味,细思科学和老辈传言之间的差异和共同点。
可就在这时,远远传来了大队书记招呼“船老大”的声音,一下子把陷入沉思的大家伙儿都唤醒过来。
“大侄子!你竟然回来了,太好了!你邵大爷说‘龙兵过’后有大风暴!那俩京城人呢,快叫他们过来!”
“船老大”听见招呼,扭脸定睛一看,只见远处一个蹬车而来的壮汉刚刚把三轮车停下。渔村大队书记——他自己的三叔,就迫不及待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
此外三轮上随后还下来了一个虚弱的老人,和一个扶着他下车的半大小子。而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时日举家进城治病的“老刀鱼”邵兴波。
可“船老大”才刚张开嘴想要作答,却又立时愣住了,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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