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花看了看门口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对时迁道:“时迁哥哥,那人好坏啊,收八成租,简直是榨老百姓的油,吃老百姓的肉啊!”
时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郭保正和他手下的狗腿子们对着那个可怜的佃农推推攘攘,那佃农脸上,手上全是淤青,显然在这之前已经遭受过毒打。
“酒保,你过来!”时迁的眼睛半刻也不曾离开佃农。
酒保把擦汗的手巾往肩上一搭,笑呵呵的走过来:“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时迁指着郭保正渐渐远去的背影问道:“这郭保正可是这西溪村的保正?这厮怎么恁地凶残?难道当真如他所说,杀个人如杀苍蝇?”
酒保紧张的看了看四周,朝时迁做了个眼色,捂着嘴低声道:“客官既是过路人,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了,吃完快走吧!”
时迁“嗖”的一声从怀中摸着一把泛着蓝绿光泽的匕首,迅速插在桌子上,把酒保和俊花吓了一跳。
酒保生怕他要行凶,忙道:“客官休怒,有话好说,小人是小本生意……”
时迁没功夫和他废话,一把揪过他的衣襟,瞪着他的鼻子怒道:“你这厮若是想活,把那郭保正的劣迹说与我知道,你若是敢包庇于他,嘿嘿,我这把匕首可是抹了剧毒……”
酒保急的满头是汗:“客官,这百姓有了冤情,官府都不管,你又何必惹一身骚?还连累小人!郭保正那等恶霸岂是小人能惹的起的?”
时迁怒道:“官府不管,我们梁山管!再敢罗嗦,老爷砸了你的鸟店!”
酒保吓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原来是梁山好汉到了!既如此,小人便说与好汉知晓!”
“快说!”
酒保愤恨道:“好汉有所不知,郭保正这恶贼多年来横行霸道,鱼肉百姓,那逼死人命的缺德事,干了一箩筐……”
时迁奇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一个小小的保正,竟敢公然杀人?”
酒保道:“非也,他杀人从不用刀,然而这些年来被他郭保正放高利贷折磨致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尸体全扔进溪中,这厮怕那些冤魂找他索命,就造了个青石塔……”
时迁伸出右手,五指竖起,作了个休止的动作,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
因为他已经对郭保正起了杀心。
酒保心想,反正这回也得罪郭保正了,万一他知道是我说的,指不定会怎么收拾我呢,算了,收拾一下,做好背井离乡的准备吧。
想到这,他反而不怕了,心一横,又补了一句:“小人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好汉若是不信,可亲去郭保正的田里一观。小人此番把郭保正的丑事说出去,此间是再也不能待了……”
时迁往桌子上扔了一两碎银子,拉起俊花的手,道:“走,跟我去郭保正的田里看看。”
“好汉,还没找给你零钱呢!”
“不用找了!”时迁连头都没回:“如果你所说全部属实,那你就不用远走他乡了。”
“为什么?”
“因为姓郭的不会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一路上,时迁闭口不言,只顾把马鞭抽的震天响,俊花怯生生的问道:“时迁哥哥,你会不会杀了他?”
时迁过了很久才道:“若是罪轻,杀他本人,若是罪重,杀他全家。一切待我打探清楚再做计较。武寨主一再嘱咐,不许错杀好人!否则搁我以前的脾气,根本不会让那姓郭的多活上这半个时辰!”
俊花一怔,没敢接话。
二人来到田间,久违的稻花香传来,风吹麦浪,让人看的心旷神怡。
郭保正那几千亩地,全是好地,各类庄稼长的极其茁壮。
然而田间所有的佃农,没有一个不是面黄肌瘦,神色黯淡!
时迁假装成过路人,向一位佃农讨水喝,这个善良的佃农干了半天农活,累的直不起腰来,仍然咧着皲裂的嘴唇说:“小伙子,稍等,老汉这就给你灌水。”
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迷住了他的眼睛,那干瘦的双手,就像两截枯柴。他身上那打满补丁的黑衣服都已经浆洗的发白了。
整日这般辛苦,只为了裹腹。真是可怜,可叹!
“老人家,您这么劳累,东家收您几成租啊?”时迁不动声色问道。
老者布满皱纹的苦脸上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伸出两截长满老茧的手指:“八成!这个贼畜生啊!忒没人心了!我们这些小客,真是没法活了!”
时迁道:“您老饿成这样,一日三餐是不是喝的全是粥?”
老者干笑两声,好像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一日三餐?呵呵,哪有那个福分哟,我家小孙子刚两岁,我这把老骨头就算累死,也不能和宝贝孙子抢粥吃啊!”
“那您儿子呢?他们不管孩子吗?”
老者的眼角滴出了两行浊泪:“我两个儿子都借了郭保正的高利货,还不上,一顿毒打下来,没钱医治,不到两个月全走了。”
时迁心中一阵酸涩,不忍再问,急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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