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夫人刚才答应的如此痛快,很大的原因便是这事儿都是私下里的勾当,上不得台面,纵然自己今儿答应了,可明日反悔起来,难道这邢家还敢说什么不成?
继夫人吃准了邢家不敢大声声张而已。
邢家表面上都说是为乾觅好,怕女方置办产业这件事传扬出去,乾觅在官场上不好看。其实就是怕乾觅心里不舒服,对林氏冷淡。继夫人掂量来掂量去,暗暗叫准了邢家这个软肋,然而没想到,眼前这死丫头下手更黑。
她但凡走走错了一步,儿子的小命便休矣。
继夫人强笑道:“都依着邢姑娘的意思,我们也是知道好歹的人,不过三皇子那儿还请你多多的美言几句。”
岫烟笑着替继夫人斟满了杯盏:“这是自然,三皇子是众位皇子中最好说话的一个,虽然受惊不小,但终究体谅了七老爷的急迫心情。话说到这儿,我却有件事不解,还想请夫人指点指点。”
岫烟一手搭在紫檀小几上,一手漫不经心的捏着腰间荷包上的流苏,只轻声问道:“听闻,七老爷为求这个官,在吏部那儿前前后后递了五万两银子......好在吏部捉住了那侍郎,没捅到皇上那儿,不然,万岁爷纠察下来,事情必不能善终。”
继夫人听见这个惊人的数字,也是狠狠吃了一惊,但在邢岫烟面前,她不敢自己先露了老底儿,便笑道:“这数儿莫不是错了吧,老七只和我要了几百两银子,说是打点上峰,结交下关系,并不是什么卖官鬻爵。”
岫烟笑道:“是或不是,等镇抚司的人抄没了那位侍郎家便知,银票总不会说谎。各大钱庄的银票都是有出处的,谁家几时被支取过这样大的数目,总不会连个账目也没有。”
继夫人闻言,下意识捏紧了茶盅,仔细留心看去,好好的官窑盖碗儿几乎被她捏在**里。继夫人究竟给了儿子多少钱,再没人比她更清楚,慢说五万,便是十万也有了。
可她怎么敢告诉外人,这银子的来路实在不清白,就像肉里的一根筋,只要扯住了一端往起拽,必定会叫自己的下场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邢岫烟将继夫人的脸色全看在眼中,淡淡一笑:“夫人每月的月银是五十两,一年下来,便是一分钱不去打赏买首饰,也只能存下六百两。夫人出嫁的时候,济宁知府夫人私下添补了你两千两银子,咱们就算夫人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可五万两......终究不是个小数目。难道乾家就没一个人好奇这钱的来历?”
继夫人目光闪躲,哆哆嗦嗦开口:“你,你究竟想说什么?”这丫头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难道真像外面人说的,其实整个邢家,最终做主的就是这位大小姐?
岫烟笑道:“夫人别紧张,我既然能查到这些,便也能查到钱的来历出处。只不过那些都和我半点关系没有,我多问一句也没意思。这是夫人自己的小秘密,你可细心的保护好了才是。”
继夫人心绪大乱,几乎是狼狈不堪的出了岫烟的院子。众人也不知邢家姑娘和这位说了什么,只知道继夫人一回到对门,头件事便是张罗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们收拾行李。
不到两个时辰,二三十号人就仓皇的坐了车马出了凤尾胡同。
乾觅和黛玉百般劝留乾老太爷,只是乾老太爷放心不下继夫人,面色勉强的退让了几次,还是跟在继夫人身后,离了这府邸。
乾觅夫妻俩站在大门口面面相觑,此时已至黄昏,那远行的车马说不出的落魄。黛玉心中不忍,又有几分不安的看着乾觅:“咱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些?”
乾觅虽然不舍祖父,但更厌恶继夫人,他轻笑道:“无妨,祖父是深明大义的人,即便咱们举止粗鲁了些,但等他想明白继夫人在这事儿上不占理,也就不好再责怪咱们了。”
乾觅将目光移向对面府上,眼波里虽然波澜不惊,但心底深处早就是震惊一片。他虽然听妻子说过邢家的大姨姐手段了得,但总认为是深宅之中妇人间的那些手段,从没想到,原来大姨姐还善于用朝堂上的风向达到自己的目的。
陷害七老爷虽然不甚光明磊落,但对于那种人,光明的手段反而糟蹋了。
黛玉望着出神的丈夫,悄悄拉住了对方:“在想什么?”
乾觅猛然回神,看见妻子眼里尽是担忧,忙笑道:“没有,只是头一回看见有人能叫继夫人吃了暗亏还要乖乖驯服。大姐如身为男儿身,将来必定成就非凡。”
黛玉眉眼一弯,似娇似嗔:“女儿身又如何?大姐如今的成就又有几个能越过去?连老船王都慨叹,可惜他们家没这样一个好女儿,不然家业何愁没人支撑起来?我只告诉一句实在话,母亲虽然有了福哥儿,但这家业多半还是要传承给大姐姐的。不是母亲偏心,恰恰是她和老爷为人公正,才会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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