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自幼丧母,跟父亲相依为命长大,加上家贫又无亲友相助,十几年的岁月里没少遭人冷眼和辱骂。在这样的环境下长下,她的内心远不像外表那样柔弱。
四年前杜父病逝,月娘更是一个人忙里忙外操持丧事,在邻居街坊的帮助下将父亲送上山。在守孝期间,她又遭遇流氓骚扰,幸好遇到桑叶姐弟得以脱险,还被桑家收为义女,才结束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日子。
短短十几年,月娘历经磋磨,尤其是在遭遇退亲之变后,换个人恐怕早就支撑不下去了,她在难过之后依然能够坦然的面对旁人的风言风语,不惧“扫把星”这三个字,胡家的冷嘲热讽只是让她疑惑不解,对她根本造不成伤害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刚成亲的丈夫却没有顾忌亲戚情分,在她被胡家人恶意中伤后,毫不犹豫的站出来替她出头,将口出恶言的小苗氏直接怼哭,还放言永不再登胡家门,带着月娘就回家了。
月娘没把胡家人放在心上,对丈夫的回护十分心暖。特别是在公婆面前,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怕公婆责怪于她。正是那一次,月娘明白自己没有嫁错人,也渐渐把对方放在了心上。
听到这里,桑叶着实糊涂了,差点以为月娘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疑惑的问道:“妹夫如此疼你,事事替你着想,我倒是想不明白你连日不快是为何。”
在她看来,郑聪呆归呆,人还是挺有主见的,对月娘也是一片真心。就算胡家想作妖,只要他不点头也作不起来。月娘对于胡苗在自家长住不舒心,大可以直接跟郑聪提,让郑聪解决这事,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不痛快。
月娘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明显的嫌恶:“胡家有二子一女,胡苗是最小的那个,上头的老大已经娶妻生子,老二因胡家没余钱盖房子,在亲事上就有些艰难。知道你给了我一百亩地的陪嫁,竟然打起这些地的主意来,怂恿我婆婆把地要过去,幸好婆婆明理没有答应。”
虽然没有答应,但是胡家的提议着实让她恶心了一把。要是当时婆婆犯了糊涂,真的朝她开口要那一百亩地,她是给还是不给?给吧,她不高兴,不给吧,婆婆不高兴,以后婆媳俩还怎么和平共处?
她觉得小胡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不一定是为借钱,纯粹是想恶心恶心她,挑拨她跟婆婆的婆媳关系。
桑叶完全没听说过这事,瞪着月娘脸色变得难看:“这些事你怎么不早说?你从胡家回来就应该告诉我们,不然小胡氏还敢对你步步紧逼?”
月娘被这么一瞪,不禁有些气短:“我、我是想着自己已经成家了,不能啥事都让你们为我做主。再说了,小胡氏就是只爱蹦跶的蚂蚱,哪天把我惹烦了我能一鞋板子拍死她。”
之所以没有拍死,全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到底是婆婆的亲妹子,闹开了婆媳之间难免生出嫌隙。
看着愤愤然的月娘,桑叶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这丫头……似乎变虎了,难道这也是做姑娘与做媳妇的区别之一?她完全没想到,月娘之所以有这样的变化,全是在拜她“所赐”。
心里如此想着,桑叶反问道:“你说你能解决,那个胡苗在你婆家长住你恼个什么?难道不是在担心你公公婆婆的态度?”
这话一出,月娘就跟泄了气一般,维持不住方才的霸气:“胡苗年前定过亲,却不知什么缘由被男方退了。据说胡家庄流言蜚语传的厉害,什么难听的话都往胡苗身上招呼,她在家寻死觅活,胡家怕她有个什么就把她送到我婆家,说是等风头过去了再接回去。”
这正是月娘着恼的地方,要是胡家扯别的原因,她还能想个法子把人弄走。如今她要是真这么做,心疼外甥女的婆婆定会觉得她心眼窄小不容人,胡家就更有话说了。
她一个过门不久的小媳妇,可没傻到跟婆婆的亲外甥女比地位,那是肯定比不过的。
桑叶听的眉头紧皱:“你是担心胡家贼心不死,想把退过亲的胡苗塞给妹夫,还是担心胡苗在你婆婆面前挑拨是非,破坏你跟你婆婆的婆媳关系?”
月娘觑了大姐一眼,闷声道:“都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关系,得知她前脚回娘家安胎,胡家后脚就把胡思送来了。她心里就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总是趁夫君来看望他时,忍不住问胡苗的情况。
偏偏这个呆子又体会不了她的心思,以为她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解闷,每次还真跟她讲那位胡家表妹的事,把她气得不行,又不想说实话,怕他觉得自己小心眼。
桑叶无语了片刻,揉了她头顶一把,说道:“这事交给我,你就别烦了,赶紧坐稳胎回你婆家去。”免得待在这儿整日的胡思乱想,生出个愁眉苦脸的娃儿来。
月娘知道大姐这话不是嫌弃自己,难得靠在她身上撒娇:“大姐最聪明了,就知道大姐有法子。”
桑叶没好气的戳了戳她的额头,默默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妹妹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的宠着呗!
月娘所说的事,桑叶没有告诉第三个人,过了两日找了个借口来到前郑村郑家。
郑家往上数三辈,都是勤快会过日子的踏实人。这一代代积累下来,竟也攒下了十几亩良田,在四个郑姓村子里,算是很不错了。
就是郑聪要念书,一年下来花销不少,因此郑家的日子并不宽裕,一家人依旧住着郑家逝去的爷爷奶奶所盖的房子。好在屋子用料好,平日里也仔细修护,瞧着也宽敞齐整。
郑家老两口也是踏实肯干的人,纵然不年轻了,大热天的也跟年轻人一样下地干活,只有抢收实在是忙不过时才会花钱请人帮忙,不然是舍不得的。
最近郑家的十几亩庄稼已经浇灌完,老两口难得有了几分空闲,又开始编筐打草绳,为一个月后的抢收做准备。要是竹筐草绳有多的,还能拿去集市换点油盐。
而在郑家做客的胡苗,就坐在老两口身边,一脸乖巧的做针线,瞧着倒是个挺可人的姑娘。
桑叶的到来,让老两口很是意外,还以为是在桑家安胎的儿媳妇出了什么事,吓得把刚编了一半的竹筐都扔了。直到听说儿媳妇一切安好,悬起的心才落回去。
桑叶是女客,郑父不好相陪,同她说了几句话就回到院里继续编竹筐了。苗氏让胡苗帮忙招待桑叶,自己去厨房煮红糖鸡蛋,这算是庄户人家招待客人的专用吃食了。一时间,不算大的客堂里,就剩下桑叶和胡苗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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