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孩子不大能记得很久远的事情,可是如果有人三番两次在他的耳边说同样的事,同样的话,重复的次数多了不记得也记得了。
在郑凛有意的引导下,大头将这些天郑山青夫妻所说的话,当着众人的面磕磕巴巴的全部说了出来,郑山青夫妇俩过继大头的真正目的,也渐渐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郑凛的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太多的表情,直到从大头这里问不出什么了,他的目光才落在了面色发白的孟氏身上:“娘,您还要为他说话吗?”
这个他,自然指的郑山青。
被长子这么问,孟氏几乎站立不住,脱口而出道:“阿凛,他到底是你弟弟啊!”
郑凛的嘴角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看着郑山青说道:“有这种算计亲兄的弟弟,当真不如没有!”
郑山青脸色骤变,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孟氏还要再说什么,郑水青又跳了出来,拦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娘,您就算偏心二哥也不能这么为难大哥呀!大哥对二哥已经仁至义尽了,您心里但凡有点大哥的位置,就不该再为二哥说好话了。”
孟氏看了看冷着脸的长子,又看了看乞求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到底没能忍住抹着泪说道:“阿凛,不管老二过继大头是啥目的,他过继给你一个儿子,将来给你捧盆子是真的啊!”
郑凛没有理会孟氏,摸着大头的脑袋问道:“你是愿意要自己的爹,还是让大伯当你爹?”
大头几乎想都没想,指着郑山青说道:“大头要爹!”
虽然爹娘说喊大伯“爹爹”能有很多糖糖吃,但是大伯不是他爹啊,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爹最好。
郑凛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只是依然没有看孟氏:“娘,您亲耳听见了,大头不愿意当我的儿子。”
孟氏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大、大头还小,他、他能知道啥?”
“是啊,大头这么小正是依赖生身父母的时候,我就更不忍心让他们骨肉分离了。”郑凛把大头放下来,淡淡的说道:“明日你们去族长那里,把他的名字从我的名下划掉。”
孟氏面色一变,连连摇头:“阿凛,改不了,改不了,族长不会答应的。”
郑凛起身来到郑山青面前,看着郑山青心如死灰的模样,笑着对孟氏说道:“他能在我不在的时候,让族长同意把大头过继在我的名下,眼下自然也有办法让族长答应把大头的名字划掉。”
族长的权威不容践踏,想要把大头的名字划掉,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郑凛没有想过扛下别人犯的错误,至于郑山青能不能扛住,就跟他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不能,不能啊!”孟氏吓得大哭起来,拽着郑凛的袖子卑微的乞求道:“阿凛,不能这么做,老二会被除族的,老二会被除族啊!”
“除族?”郑凛脸上的笑容又浓烈了几分,看着郑山青的目光却越发的冰寒:“他敢算计我,又怎么会怕被除族?这样的后果他不是早该想到了?”
看出郑凛不会改变主意,孟氏绝望的后退两步,扑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老头身上嚎啕大哭:“老头子,你想想法子,你快想想法子,不能让老二被除族,被除族了他拖家带口的能去哪儿啊!”
无力的看着老二一家,郑老头能有什么办法?早在老二过继大头的真正目的暴露后,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后果,现在除非老大愿意认下大头,不愿意追究老二的过错,不然等待老二的,就只有被除族的下场。
“除族”二字,吓得心如死灰郑山青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在无边的恐惧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给郑凛磕头:“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我一马,求你了!”
马氏也不复之前的嚣张,跟着郑山青跪了下来,抬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他大伯,我们知道错了,求你看在花花的面子上,放我们一马吧,你那么疼花花,一定不希望她有个被除族的爹,被人家嘲笑,将来连个好婆家也找不到是不是?”
说着,她一把扯过多花,把她死死的往地上按,神经质的说道:“快,花花,快给你大伯跪下,求你大伯别让你除族,你大伯那么有本事,一定有法子说服族长的,快,快给你大伯磕头啊!”
多花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理解不了大人之间那些复杂的事情,可她不是傻瓜,隐约明白是爹娘做错事,惹得大伯很生气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会为爹娘求情,求大伯原谅爹娘,却不是这样被娘强迫着,一时间都吓哭了:“娘,您放开花花,花花害怕,花花害怕!”
“够了!”郑凛暴喝一声,一把将多花从地上拉起来,抱在怀里安抚着,目光锐利的射向郑山青夫妇:“你们不想被除族?行,明日下午你们把族长请过来主持分家,我就同意说服族长,保留你们的族籍。”
分家?
郑山青和马氏如遭雷劈,他们偷偷做下这么多事,不就是不想分家么?早知道会落下这么一个结果,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这么做啊!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更没有后悔药,就算郑山青夫妇悔青了肠子,也没办法回到过去。
郑山青夫妇一点也不想分家,他们知道一旦分家,就再也不能住这座大宅子了,也占不到郑凛的半点便宜,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哪怕回到过去吃糠咽菜的日子,也不会出现第二个郑凛,让他们过上吃大肉下饭的日子了。
然而分家不分家,已经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在分家和被除族之间,他们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的余地。
郑凛也不管郑山青夫妇会不会同意,一手一个抱起还在抽噎的多花和同样被吓到的大头大步离开了堂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作孽啊,作孽啊!”孟氏放声大哭,为自己的二儿子哭,为即将分裂的家哭,为她没能挽救这一切哭。
“唉——”郑老头长叹一声,心里并不比孟氏好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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