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懂事坚强,他也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而已。
“妈妈。”
他跑到门口,紧紧的抱着林初的脖子,声音带着哽咽。
林初把儿子抱了起来,轻柔的安抚,“别害怕,有妈妈在。”
祁铭有了安全感,但脸依旧埋在林初的颈窝。
忍了很久的眼泪流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小声问着,“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妈妈你刚才去哪儿了?江叔叔呢?昨天说好一起去游乐场,叔叔找不到我们,一定会很担心的。”
前两个问题,林初不知道应该怎么才好。
可能是过去的那些年撒的谎太多,自从有了儿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编制过谎言。
与其撒谎,还不如不说。
“没关系,我们等一会儿就给叔叔打电话。”
祁铭哽咽的点头,“好。”
有妈妈在,他就不害怕。
候在一旁的佣人走到陆淮安面前,毕恭毕敬的问,“陆先生,饭已经做好了,是现在吃吗?”
陆淮安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母子两人身上,淡淡的道,“等半个小时。”
佣人点头颔首,回到厨房。
陆军也完成了他的任务,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是多余的存在。
“陆总,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先回公司。”
“嗯。”
门被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祁铭坐在沙发上,林初在给他擦眼泪,陆淮安还站在刚进门的那个位置,看着两人的目光静默中,隐着任何人都无法察觉的情绪。
林初把陆淮安当空气,但祁铭不知道他是谁,又刚好面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眼神对视之间,彼此的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对方的影子。
祁铭亲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
林初身体一僵,捏着纸巾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他是……他是……”
“我是你亲生父亲,叫……”
“陆淮安!”林初回头,怒目而视。
她的声音不算太高,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有些突兀。
陆淮安仿佛没有注意到林初刀子一般的眼神,迈开长腿,走到小男孩身边。
他看着男孩稚嫩的五官,一贯淡漠疏离的嗓音,竟多了几分温和,“没错,我叫陆淮安,所以你应该姓陆,叫陆祁铭。”
祁铭忽然往后退了一步,他去握林初的手,干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初。
“妈妈,你不是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吗?”
似乎只有林初说的,他才会相信。
“他……”林初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手足无措,“他……”
五年前,陆淮安在她心里就已经死了。
彼此心里都有恨,解不开的结越缠越紧,她以为,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纠葛。
形同陌路,就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的意思。
“以后就住这里,先上楼换衣服,然后再吃饭。”
陆淮安开口替林初解了围。
祁铭从来都没有见过所谓的‘父亲’,连照片都不曾看过,所以陆淮安之于他,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这不是我和妈妈的家,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稚嫩的声音,清晰又明澈。
陆淮安抬起的手停住,随后自然的收回。
黑眸微敛,淡淡的道,“待久了就会喜欢。”
这栋公寓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
做饭和打扫的佣人还是五年前的,家具也是,包括任何一个小摆件的位置,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衣帽间的衣物四季更换,就好像林初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唯一多出来的,是一间玩具房。
“妈妈,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
“嗯,但是住不了太久,”林初给儿子擦洗小手,她的情绪从来都不会对着儿子,“外公在这座城市,改天妈妈带你去祭拜。”
祁铭乖巧的点头,从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妈妈就跟他讲过很多很多关于外公的事情。
“可是我不喜欢那个人。”
他把陆淮安称之为‘那个人’。
不是叔叔,但也不是爸爸,就只能是最疏离的代号。
“没关系,妈妈也不喜欢,”林初亲了亲儿子的额头,轻柔的安抚,“就当是换一个地方睡觉,新的幼儿园也可以交到好朋友。”
这里对于祁铭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
重新接受新环境,需要时间,尤其是楼下的那个人,他莫名有种害怕和排斥。
“妈妈,他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林初已经想不起,关于过去那些青涩岁月的记忆了。
“也没有,”她低眸沉默了一会儿,“祁铭,你还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他是你的爸爸,所以不会伤害你,你不用觉得害怕。”
虎毒不食子,就算陆淮安再狼子野心,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做什么。
当年陆正茂和陆老爷子之所以会瞒着陆淮安,不就是抓住了这个点。
这是林初第一次对祁铭亲口承认,陆淮安是他的亲生父亲。
祁铭虽然年纪小,但比同龄人更加懂人事,虽然三个人在同一个空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也能感觉到并不是那么和谐,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淡。
“那妈妈呢?”
林初笑了笑,“妈妈很厉害的,像超人一样,谁都没有办法再伤害我。”
死了心的人,是感觉不到疼的。
所以无所谓。
————
江弋琛是在当天晚上准确的找到江边公寓。
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只在公寓外等着。
他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不是遇到事情完全不用脑子就一身热血往上冲的类型,跟当初他把林初悄无声息的带走不一样,这一次,陆淮安给他留了信息。
既然陆淮安毫不掩饰,就是做足了准备。
佣人出门倒垃圾,注意到了江弋沉,便去书房告诉陆淮安,“陆先生,外面停了辆车,是外地的车牌。”
陆淮安眉目不动,似乎并不在意。
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淡淡的问,“太太睡了?”
佣人点头回答,“应该是的,房间里的灯已经熄了,也没有什么动静。”
陆淮安合上文件,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半。
比他想象的要快。
“把露台的桌椅擦干净,再泡杯茶。”
佣人懂了他的意思,恭敬的点头,“是。”
……
佣人把茶端到露台,并且打开了照明后,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陆淮安才从公寓里出来。
那杯茶,江弋琛已经喝了四分之一。
“陆总好本事,半夜入室绑架这样的勾当都能做出来。”
这五年的时间里,两人在工作场合打过不止一次交道。
江弋琛的私生活极其隐蔽,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报道过相关的,唯一跟他有过绯闻牵扯的女人,就只有当时不温不火现在毫无音讯的乔安。
自从江弋琛离开安城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包括当初江家出事,他都没有露面。
五年前的陆淮安,在江弋琛离开之后,就已经把他遗忘了,根本没有想过带走林初的人,会是他。
夏日的夜晚,寂静温凉。
陆淮安坐在江弋琛对面的藤椅上,双腿交叠,优雅矜贵。
他点了根烟,不紧不慢的开口,“江先生用词不准确,我只是去带自己的太太回家而已,称不上是‘入室绑架’。”
太太……
江弋琛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
眉宇之间潜藏着的危险同黑夜相融,淡漠的嗓音透着讥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已经离婚了。”
陆淮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着桌面。
“知道江先生动作快,所以我跟小初到安城后就复婚了,现在太晚,如果你是担心小初的安全问题,那可以直接回去了,如果是想带她走,先找找自己有没有这个身份和资格。”
沉默。
良久。
梧桐树叶间,隐隐传出夏蝉的鸣叫。
江弋琛低笑了一声,“陆淮安,你是有多自卑,才会用婚姻来绑住一个人。”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陆淮安冷峻坚毅的五官越发的晦漠如深。
黑眸沉静如往常,表层无波无澜,但深处仿佛凝有冰凌。
淡漠的嗓音渐渐蔓延出危险的意味,“五年前的事情我没有追究,就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这杯茶是最后的礼貌,下一次,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江弋琛依旧是温文儒雅的绅士作风,低低的笑,“陆总好大的口气。”
单凭五年前他亲手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监狱这件事来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比起陆淮安的淡漠和隐忍,江弋琛的城府更加可怕。
陆淮安也笑,只是他唇角的弧度淡的几乎看不透,“我到底有没有那个本事,江先生可以试一试。”
————
感觉到身后的床在往下陷,林初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从来不是机警的人,以前睡觉的时候哪怕有人在她房间里敲锣打鼓都不一定能吵醒她。
让她这么机敏的,除了阔别五年的环境,更多的是男人身上的气息。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她撑起身体就准备下床,却被准确的扣住手腕拽了回去。
男人沉重的身体压了下来,带着浓厚的酒精味道。
林初偏过头,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陆淮安,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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