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历十一年十月初二日。
这一天对北京城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太也平常了,自早到将近黄昏都未曾发生任何的波澜,一切看着就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就是这秋风刮得有些紧了,让蒙头赶路的人们脚步更急,同时掖紧了衣衫。
与这些百姓相比,守在北边玄武门一带的兵卒们可就要难受些了。他们代表的,是这个帝国和都城的颜面,自然不能像小老百姓或是其他小城的城门卒子那般不堪,甚至连城门洞里也不能随意钻进去,只能顶着已有些刺骨的秋风,岿然不动,仔细检查着每一个出入百姓的行囊,查看他们是否有带什么违禁之物。
这样的事情,这十多名守卒少说都已干了有十年时间了,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的熟练,哪怕天色将晚,快到日落关城门的时候了,他们也没有半点提高速度的意思。若有因此耽误了出入城时间的,那也是他们自家的责任,谁叫他不早些来呢?
作为已有二十年资历的老人,老赵已被提拔为这一队的队正,这让他有了一定的权力,无须跟其他人一般上前动手搜查,只要在队伍的后边盯着就好了。
他一双长眼眯缝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觉有一种主宰他人的美好感觉。现在只消自己一声令下,这些城门内外急着进出的人就得叫苦不迭了。不过,他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倒是可以稍微宽限一些时间的。
想到这儿,他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默默算了下时间,这才摆了摆手:“关城门了,你们几个,明日还请早吧。”
“啊……”眼看自己都快要排到了,却得到这么个回复,顿时让众百姓一阵喧哗反对,这京城里的人可有的是脾气和后台。
对此,若是新来的守卒早就吓得不知所措,可偏偏他们对上的是有二十年守门经验的老赵,只见他把脸一板,大声呵斥道:“叫嚷什么?这是我大明朝北京城的规矩,别说你们了,就是阁老尚书这时候想打此经过,那也是不准。再敢聒噪,便将你们通通投进兵马司的牢房里去!”
他太清楚这些自以为有后台家伙的底细了,就看他们那模样,就知道所谓的后台不过是七拐八绕的存在。那些官员是不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与自己过不去的,而且若真有那脾气大,肯出头的,以京城里的那些急着挑人错处的言官御史们的做法,也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此时的老赵是索性放开了手脚展现自己的权威,也好叫手下的兄弟们更服帖些。
见他都这么说了,旁边那些兵卒便立刻动起了手来,将内外的百姓驱赶离开的同时,开始转动起了大大的绞盘,把沉重异常的北京城门一点点地往下落去。
几丈高的城门洞,那门自然不可能像平常小县城的门户般简单开关,而是用上了河闸的道理,靠着绞索用铁链将之吊起或闭合的。此时既要关门,便得把绞盘重新转回到底部,而这,没有七八名兵卒是根本玩不动的。
随着一阵叫人头皮发麻的吱嘎声,北京城的玄武门终于一点点地要将这座城池与外间隔绝开来了。很快地,就只剩一人多高的缝隙,这让本来还有所期盼的百姓们不觉一声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城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马蹄声,那马来得好急,刚听到蹄声,转眼就能瞧见一条虚影从数里之外如利箭般急奔而来,那四个马蹄都似乎不沾地了。而马上的骑士则是横身紧紧贴在了马背之上,从而能让胯下的骏马能以更快的速度向前。
眼见这一人一骑不管不顾地直冲而来,城外的百姓又是一阵哗然,慌忙让开了道路。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看到了骑士背上所插的那两面小旗,这正是边关加急军报的醒目标识了。
边军急报,不是六百里加急就是八百里加急,这可是全天下第一等的要紧大事,报消息的铺兵那是不能有丝毫耽搁,一路之上换马不换人的。而且路上但有阻挡了他去路的人,那都是可以直接杀死都不用论罪的。
京城里的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自然懂得其中的轻重。一旦确认其身份,当即就迅速闪出了一条通达的道路来,让这一骑人马畅然无阻地冲向了城门。
门内的老赵也已瞧见了来人架势,心里也是一愣。眼看这城门就要落得更低,那一人一骑若是进来很可能被压到,就赶紧尖着嗓子急急叫了起来:“快,快把城门拉起来,别伤了人!”这时候的他,完全顾不上什么威风,什么规矩了。
那些兵卒听到这话,也是一懔,赶忙七手八脚地用足了吃奶的劲儿重新拉升那将要彻底落下的城门。好在他们的反应还算及时,总算在这位冲到门下时将城门抬到了一人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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