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罗镇上的人家都不是太富裕,只有中间位置处的一处宅子有座三层的小楼,人在其间能居高临下地将小镇内外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在三楼之上,便站着一名面色红黑,目光如刀般冷冽的八尺壮汉。他如刀的目光此刻正穿透黑暗的夜空,定定地落在那一群匆匆而来的骑士身上,手便不自觉地搭在了腰畔那口连鞘钢刀上。
他叫徐应元,乃是华亭徐家的旁支子弟。正因为有这一份关系,让他在军中的仕途一向顺遂,虽然才不到四十岁,却已官至从三品的指挥同知,那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触摸到的高位。
而且,这还不是虚职,他手下确实有近千听令的军卒,这可比寻常的指挥使的权势更大了。要知道,这儿可不是战事频仍的北方,并没有外地需要对抗,官军卫所里的人马十不存一。而他身为同知,却能指挥上千精锐,其地位自然是不消说了。
徐应元也知道自己能有今日全依仗徐家的看顾与提携,所以一直以来也对徐家忠心耿耿。这次收到徐阶的亲笔信,让他配合其他各路人马沿路截杀杨震一干锦衣卫时,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就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只是没想到,这些个锦衣卫还真有些本事,几次包围和拦截,居然都叫他们拼死杀出,反倒是他手底下的兄弟,却折损了近百人。这让徐应元不得不对这次的敌人刮目相看,同时做出新的调整。
事实上,杨震他们的去向一直都在他所派出的斥候关注之下,当得知他们一路往山东方向而去后,他便迅速找到了这个进入山东的必经之所,率人埋伏在了松罗小镇,只等敌人自投罗网,来个以逸待劳。
而且,徐应元还为自己等人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出兵理由——他们听百姓禀报有马贼即将侵扰松罗镇,故而才在此设下埋伏。至于结果他们杀的是马贼还是锦衣卫,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那群锦衣卫在来到镇前后竟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徐应元的双眼不觉眯了起来,心下也对这些家伙生出了一丝敬佩之意来。不愧是能几次从自己手上脱身的厉害角色,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如此谨慎。
倒是他身边的两个手下,见此情形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将军,是不是叫兄弟们这就杀出去,给他们以迎头痛击?”
“急什么?且看看再说。”徐应元沉着地回应道:“我们都已设下罗网了,能将他们引入镇子里,能做到事半功倍,还能保证不让人脱身,这可比冲杀出去要有利得多了,何必舍长取短呢?”
“属下是担心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突然离开……”
“那就更好了。这时候,他们的马力已用得差不多了,若是转身离开,就是把后背让给我们突击,下场并不比进来镇中更好。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便可!”
见将军心意已决,两名手下再不敢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镇外那群人马,期盼着他们赶紧进来送死。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这些人却并没有这么个想法,也不见他们转身离开或是下马,只是静静地骑在马上,似乎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般。
“这……”几名下属再次面露疑惑之色,只是这时候却不敢在徐应元面前提什么了。
徐应元的眉头已皱了起来:“他们在等什么?是想歇养马力,还是在等什么人?又或者,他们已瞧出了这儿的陷阱,想把我们诱出去?”几个念头在他的心里飞快地转动着,但随即他又坚定下来,自己的布置是最稳妥,只要这些家伙不动,自己的人就不用动。而且,一旦天色大亮,就只会对己方更加有利!既然如此,按兵不动便是最好的应对了。
因为他有这样的想法,小镇依然陷于一片平静,所有人都只是注视着镇外那些骑士,却压根没有觉察到,一条矫捷而诡异的身影已在树木和房屋投影的掩护下进入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杨震已记不得自己前一次如此孤身行动是在什么时候了。但这种久违了的紧张感,却让他的肾上腺火速飙升,精神头比任何时候都要足。
漆黑的深夜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那些简陋的房屋也是一般。在悄然掩入小镇之后,他便已彻底确信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在这小镇的诸多宅子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向镇外,若非他动作实在快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只怕都要被他们给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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