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事?”杨震闻言心下便是一懔,看来某些人终于按捺不住,想要给自己来一招釜底抽薪,打算让皇帝对自己产生猜忌了。
“嗯……事情是这样的……”应公公见杨震是不打算让杨晨离开了,便也不再卖关子,当即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给说了出来——
因为受到了冯保他们的暗中指使,有不少官员就在奏疏里明里暗里地指出杨震这段时日操练锦衣卫很有不妥,甚至有僭越不臣的可能。对此,万历虽然口中直说不信,但心里却已被埋下了一根刺。
而这一切当然瞒不过冯保这个天天陪伴在万历左右的大伴的眼睛。在确信时机已差不多时,就在今日上午,他便使出了杀手锏。
皇帝每天上午在早朝之后,都会抽出一到两个时辰来学习为君之道。所谓的为君之道,便是由翰林院的博学之士来为皇帝讲古论今,通过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来告诉皇帝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应该如何治理国家等等。
而今日,跟皇帝讲史的官员所说的便是五代十国末年的种种动荡,以及最终宋太祖赵匡胤黄袍加身的故事了。
在把整段历史都做了简要的概述之后,那官员便进行了评价和讲解:“所以说,这为君者最要紧的便是找对臣下,若是像那柴家那般把个狼子野心的臣子当成了忠臣,必然会给自己的后代留下极大的隐患,尤其是当主幼国疑之时,即便没有外敌入侵,那守握大兵的重臣也是对皇权极大的威胁。其实这历史上如赵匡胤般的人物还有许多,比如汉末之董卓,曹魏之司马昭等等。他们或是随意废立,使自己的权势不断膨胀,或是彻底断绝了一家之天下,取而代之,实可算得上是乱臣贼子了。”
在说了这么一大通危言耸听的话后,那官员又道:“当然,如今我大明君明臣直,是不可能出现这等情况的。但若是有人在这等情况下还敢瞒着陛下秘密练兵,那就算他并无不臣之心,只怕也不是可信之人了。”
在刚才他说那一大套话时,万历就已隐隐觉察到了什么,现在一听这么明显的说辞,如何还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你是说杨卿他私练锦衣卫便是有不臣之心?”
“下官不敢就此断言,可杨震他身为臣下私练部下却是真的,臣身为我大明官员不敢不谏!”那官员见皇帝已指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便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跪倒在地说道:“为陛下的江山计,为我大明安定计,臣恳请陛下严惩杨震以正视听。”
“这个……”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不断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说着杨震的坏话时,即便万历对杨震很是信任也不觉有些动摇了。
见皇帝如此犹豫,伺候在一旁的冯保心下大快,知道必须再加把劲儿,便也跟着跪了下来:“陛下,奴婢觉着杨震此人当不会是那等大奸大恶之人。但此番他之所为确实太过逾制了,至少在练兵之前应该和陛下您禀报一下才对哪。故而奴婢以为当先惩戒一番,降了他的官职,交有司发落为好!”
倘若这时候冯保没有跳出来说这番话,万历说不定就真会动杨震的心思了。可现在,他这么一说,皇帝心里便再次起了疑窦,这会不会是冯保为了对付杨震而设下的局?
在杨震之前的教导下,万历虽然还显得有些稚嫩,却已深明制衡之道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对皇权的掌控欲也在一点点地增强,当然不希望像东厂、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只服从一人之命了。而杨震的存在,正是制衡冯保的利器。
想到这儿,万历虽然心里依然有些不快,可到嘴边的一番话却改了口:“两位爱卿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朕以为杨卿绝不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怀着什么异心。好了,此事不必再说,朕相信他。”
虽然皇帝嘴里是这么说的,但与他关系密切的诸如冯保和孙海却还是瞧出了他心里的不安。于是,前者打算过两日再给杨震上些眼药,让他不得安生,总会有机会把他弄倒的。而后者,则赶紧派出了自己的干儿子应公公来给杨震报信示警了。
“……这便是干爹让咱给杨大人你带的信了,希望你能尽早想出应对之法来,不然事情会越来越糟。”应公公说着,便起身告辞。
杨震赶紧也跟着站起身来,连连朝他拱手:“多谢孙公公与应公公的关心,下官感激不尽。公公,现在天色已晚,宫门更是早就关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还请先留宿在寒舍吧。”
“不必。”应公公当即拒绝道:“咱在别处还有事情要办呢,就不叨扰杨大人了。”
见他这么说,杨震也不坚持,又亲自将之送出门去,在告别时,又不着痕迹地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了对方的手中。这回,应公公倒是没有推辞,笑着接过,然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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