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可别难过,您一难过,奴才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前线又来信了吗?”单烨有气无力地问。
尤万山赶紧掏出信来,“是,皇上,前线的信又来了。”
单烨泪眼盯着帐顶,轻轻一叹,“想不到啊,拓跋洵他还真是够固执。”说到此,他嘲笑般地笑了两声,“真是一个死脑筋。”
听到此处,尤万山伤感地低下了头。
论固执,恐怕都是彼此彼此吧。
“尤万山。”
“奴才在。”尤万山应。
“扶朕起来,朕要去看看阿萝。”
尤万山扶着单烨出门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仿佛来得有些迟。
尤万山有些犹豫,“皇上,下雪了,要不改天再去吧。”
单烨站在承乾宫的门口,望着空中飞扬的雪花,眼神迷茫。
“不必多言,备车吧。”
天干冷得厉害,山上一片凋零,薄雪还没有积垫,只有零零星星地雪沫子在空中狂舞。
木锦萝的坟墓四周,一圈儿堆积的阿芙蓉已经干枯,艳红的花瓣变成了暗红,贴近地面的枝桠和花瓣已经腐烂。
花儿终究会谢,四季轮回更替,这世间万物都在改变,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坐在坐在坟前的人对坟里的人的那颗固执的心。
“阿萝,你可知大燕的河山已经因你而战火纷飞?你怎可还躺得如此安稳?”
“你躺了这么多年,你看,你的女儿都到了当年你那如花似玉的年纪了,长得真像你,可你都不肯看一眼。阿萝,你真狠心。”
岚琪和云七夕都站在他的身后,尤万山站在另一边。
三人默默地听着单烨对着一个冰冷的墓碑说话,墓中的人给不了回应,墓碑给不了他回应,可墓碑上的木锦萝三个字却仿佛可以让他清晰地看到那张冷漠的容颜,幽怨的眼神。
“阿萝,朕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你。你还是那般年轻,可是朕却老了,你还是一个样,不肯跟朕说话,你脚步轻盈,在前面走得很快,朕怎么也追不上你,朕真是老了啊。”
单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恍惚,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他眉头皱了起来,就像是阿萝的身影就在眼前,可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阿萝,虽然你一句话也没说,可是朕看得出来,你看朕的眼神是怨恨的,你在怪朕,你认为朕是罪人。阿萝,难道你在大燕真的就从来没有快乐过吗?难道朕真的有这么不堪吗?就讨不得你的一点欢欣吗?”
单烨的话近乎低声下气,哪里像一个帝王说出来的?尤万山听着默默抹眼角。
他很早就跟随单烨,明白他对木锦萝的感情,也许他的方式是有错,可他付出的感情没有错,而他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云七夕听着也是不免唏嘘。
这个世界公平么?你爱的人不一定爱你,爱你的人你也不一定爱他,两情相悦实在难得。
所以她算得上是幸运么?虽然跟单连城也经历了不少坎坷,可是至少他们的心是一直在一起的。
单烨说着话,不知是激动地还是怎的,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尤万山忙上前去轻抚着他的背。当瞧见单烨捂着嘴的帕子有一团血时,更是吓得当即就跪地哀求。
“皇上,您可得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啊。”
单烨倒觉得没什么,将染血的帕子握在手心里,平静地吩咐。
“尤万山,修书一封给拓跋洵,休战吧!大燕与北狄的恩怨到此结束吧!既然拓跋洵要带阿萝走,而阿萝也愿意走,那就让她走吧,让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单烨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微微有些震惊。
这是大家期待的结果,为了一座坟,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灵魂而让百姓生灵涂炭是不明智的。
战争僵持这么久,是他对爱情的执着,是他帝王的颜面,而如今,他终于松口了,决定让阿萝离开。
爱不一定要占有,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悟不透这个道理,而单烨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终于大彻大悟了。
为了在阿萝面前赎罪,为了大燕的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他放弃了。
放弃有多难,爱过的人才会知道。放弃一生的执着,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放弃是一种割舍,会痛。至少有这一刻,云七夕目睹单烨在割舍之后,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瘫坐在椅子上没了生气。她的眼角突地有些微微发酸,喉头发紧。
她知道,他是痛的。
“岚琪,你护着阿萝去北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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