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茹反复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乔妈妈送来的羹汤有问题,但肯定不是乔妈妈下药,定是被其他人给利用。
素缱又道:“马府大姨娘和二公子买通此人,他给你和你的乳娘、两个侍女下了迷/药,又把你交给这黑衣人带走,想用马府的三姑娘代替你嫁到郑国候府……”
她的话原就不多,又是第一次失手杀人,她需要用说话来化解心头的沉闷与惊恐。
素缱又道:“我会带你去见三姑娘,我们三姑娘很厉害,她定有法子帮你。”她说得不紧不慢,就像在陈述事实。
马茹心头怒火冲天,这样的恨意,让她懊悔几番对胡大姨娘母子心慈手软,她的心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不是洛三娘派了丫头来保护她,她真不敢想像最后会如何。
她若失去名节,会成为马家的弃子,她前路堪忧,就连马莘也会失去最后的庇佑。
马府现在定然落到大姨娘和二公子手里,她唯有求助郑国候帮忙,否则,你明日出现时别人诬她已失名节。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她必须离开这里,也必须尽快出现在梁俊面前。
素缱埋好人,带着马茹自郑国候府偏门而入。
梁家的门婆认识素缱姐妹,着实这姐妹长得清秀,又是一对孪生姐妹,且是洛俪的贴身侍女,想忘也忘不了,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总会吸引人的目光,也会让人议论一阵子。
洛俪正在阁楼里小憩,听素绻禀报立时披衣起床。
洛俪令人去禀梁娥眉,又派人去禀报梁俊,“就说有大事商议,请候爷勿必到捧珠阁一趟。”
捧珠阁是梁娥眉的寝院。
洛俪到时,梁娥眉已经起身,不多时,梁俊赶到,他因明日成亲,皇帝特恩允了他五日的婚期,从十九日一直到二十四日,直至陪马茹三朝回门后才回皇帝跟前当差。
素缱将今晚在马府所见所闻细细地讲了一遍,不提自己杀人之事,只说她把那人赶走了,打斗时刺了那黑衣人一剑,身上的血点就是那黑衣人的。
马茹很平静,不像其他女子那样哭啼,更没有央求梁俊做主。
梁俊问道:“阿茹,你有何打算?”
洛俪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
这是马家的事,于她,就是不相干的地方。
马茹道:“候爷,我的意思是将计就计。”她凝了片刻,“这么多年,我与胡姨娘母子争斗,自认为很了解,可今晚还是中了他们的招儿。我早前一直在想,胡姨娘给我预备的嫁妆太丰厚了,几乎将我母亲的嫁妆全都赔进来。”
四年前,她曾私下将乔氏的嫁妆侵占变卖成银子,后来是马茹写信到应天府,请乔家舅舅出面主持公道,才逼得她不得不退让,不得不将马府打理权交给马茹。
这四年来,马茹时时与胡姨娘斗,与马苍斗,与马茵斗,她见招拆招,防无可防,借着舅家势力更是让胡姨娘几乎退无可退。
马老太太的心是偏着的,她偏着胡姨娘母子,眼里更因乔氏之故,忌恨马茹姐弟。
定西大将军已经好几年不曾回过皇城。
在边城,他一心与五姨娘小乔氏过起了日子,还将小乔氏所出的两个儿子当成嫡子般培养。
他对真正的嫡子马莘很失望,着实是马莘的身子太弱,可弱也是因为马莘中毒被陷害。
马茹在马家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
父亲,年轻时爱过乔氏。可后来,情分淡了,乔氏死了,他眼里就没有马茹姐弟。
梁娥眉道:“我们梁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马姑娘何况为了一些嫁妆让自己委屈。”
马茹摇头,“嫁妆是我母亲留下的,就算我捐给外头的穷人、乞丐,我也不会便宜了仇人。胡大姨娘母子是害死我母亲,害我弟弟的仇人,一个是我父亲的侍妾,一个是我父亲的儿子,我却不能主动害人……”
这次是他们自己落到她手里。
她若再不反击,岂不被人伤得体无完肤。
梁俊道:“阿茹,你继续说。”
这个女子将是他的妻子,他们夫妻同体,没什么可隐瞒的。
马茹愿意把马府的恩怨坦承在他面前,他愿意试着去理解。
洛俪为了防止梁俊瞧见自己时流鼻血,特意戴了面具,这一戴上梁俊真没流鼻血,也许是因为马茹的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又或是戴面具真的有效。
“他们今晚一闹,我反而安心了。若是现在找上门去,到时候她还能再在聘礼、嫁妆上动手脚。所以,我觉得将计就计最好,我明日在梁府扮上新娘妆,而马茵必会代替我入府,待所有的嫁妆入府,候爷只需在拜花堂时揭穿真相……”
胡大姨娘你想害我,我便让你们母女明日身败名裂。
一个在花堂上被人识破诡计,这比过府休弃还耻辱,因为这是赤果果抢姐夫为夫婿,更有进门被休的嫌疑。
马茹说完,起身一拜,“请候爷护我弟弟!我猜想,为了事先不被候爷发现真相,胡大姨娘一定会要胁乳娘与两个陪嫁丫头,而最好的法子,就是抓住乳娘的孙子福儿,又或是抓了陪嫁丫头的爹娘,她们都是马家和我娘留下的家生子,在马家有亲人。”
梁俊道:“这件事我会派人安排,你今晚在捧珠阁里歇着。”他将视线移向洛俪,只一眼,看到洛俪眼睛的那刻,心头一震,他快速将脸扭向一边,起身道:“妹妹着人从外头成衣坊买一身新嫁衣,再挑些上等头面首饰给你嫂子,回头我从内务府司宝局给你做好的。”
洛俪道:“表哥,姐姐哪有我的首饰多,不如让素绻走一趟,我让素纨收拾几套体面的来。”
梁娥眉笑了起来,“妹妹这是小瞧我呢,皇上还赏赐了两套……”
话没说完,她立时忆起,皇帝瞧上的人是洛俪,虽然洛俪不知道夜公瑾就是皇帝,如果坏了皇帝的事,以他的性子肯定会找梁俊的麻烦。
梁娥眉改口道:“是哥哥在内务府把我定制了几套头面首饰,全都是极好的,我明儿给马姑娘打扮上……”
洛俪眯了眯眼,似没听见。
梁俊的鼻血已经不可控抑的流泄而下。
洛俪道:“真不要我的头面首饰?”
梁娥眉道:“你要送过来,仪儿又该不平了,认为我把你的东西抢走,会在心里骂我是强盗。”
“她就是小孩子心性,你与她计较个甚。”洛俪笑了笑,“我有些不放心,去瞧瞧表哥那边安排救人。”
她想与梁俊谈一次。
梁娥眉见洛俪出了院门,斥退左右,只留了白芷在侧,低声道:“马姑娘,妹妹被宫里那位瞧上了,他还学人扮贵公子,妹妹到现在都不知他的身份。下次若是你见到,千万别点破,否则哥哥就该吃苦头。早前哥哥就想告诉俪妹妹,被他拧到练功室挨揍,揍得鼻青脸肿,在床上躺了三日才下来。直揍到哥哥许诺保密,他方才罢手,俪妹妹有时候精明,唯独这事糊涂着,听我哥哥说,前几日拉着夜公子,说请夜公子与皇帝求情,她要下场考秀才,那位居然还同意了。”
马茹微惊:皇帝看上洛俪了。
哪有女子参加科考的,这可真是大怪事,偏皇帝就应了。
梁娥眉又道:“这件事,只皇帝身边亲近之人知晓,窦华浓、杨玉梅都不知道。俪妹妹多单纯的人啊,若被窦华浓知道,这女子狠毒,听人说曾把一个要入宫的贵女直接给毁了……”
马茹道:“妹妹,我知道分寸。”
梁娥眉将洛俪把梁家家业还回来的事细细地说了,说外人只当是姑母的意思,其实这一切都是洛俪的意思。
那么大一笔产业,说还就还了。
洛俪还真有奇怪,难怪她就不知道什么是钱财?
洛俪追出捧珠阁,喊了声“梁大哥”,前世今生,她已经习惯这样称呼她,她快走几步,轻声道:“你先安排救人之事,我就在这里等你,有几句话我不说不快。”
梁俊离开片刻,安排了心腹护院入马府救人,再回来时,洛俪坐在凉亭里,身上披着斗篷,夜风轻拂,她衣袂飘动。
“表妹。”
洛俪点了一下头,“梁大哥,马姑娘也不容易,上回我与姐姐说,让她转告你,让你在成亲后给马姑娘五万两银子,就当是送给马莘的家业……”
“娥眉已经说了。”
“梁大哥不会怪我多事吧?”
“你是为了我们好。”
洛俪是拿他当亲人,才会替他操心。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高兴。
洛俪又道:“成亲后,你寻个机会与马姑娘好好长谈一次,马莘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马莘于马姑娘,就像姐姐于梁大哥,梁大哥不妨视他为亲弟,与马姑娘提议,接他接到郑国候府长住。
我今晚与姐姐闲聊,听姐姐说,马莘那孩子今岁十一可个头还不及正常八岁孩子大。若是信得过,我替他配药调养,还望梁大哥说服马姑娘,且对这事保密。”
但愿,以梁家人之心,换马茹对梁娥眉的真心。
一个是兄长,一个是长姐,梁俊想护妹妹娥眉,马茹亦要护自己的胞弟马莘,护幼之心相同。
洛俪能想到的,她都道出来。
她忆起梁娥眉与梁家下人的担忧,担心马茹对掌家权太过执著,将来嫁过来,会打梁家祖业的主意,而这祖业是不允过门的妇人插手的,梁氏祖训上说了,祖业必须由家主打理。若真如此,梁娥眉与梁俊兄妹二人都是按部就班,严守祖训之人,一旦与马茹发生矛盾、冲突,只怕梁家的日子就无法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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