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五年九月初八的清晨,程州南丘平原上,刮着很强的风,一望无际的枯草随风拂动着,像是一片金色的海洋。极目望去,只有一棵枯树遥遥地立在视线的尽头,程州境内的第一大高峰——壑奇峰,只露出一条灰色的线条,在浓雾笼罩的朝阳下,像是一头沉睡中的大象。
李策披着一件明黄色的披风,身后跟着皇家仪仗,少见地流露出几分皇室威严。他坐在马背上,鬓角被风吹得有点凌乱,发丝不断地扫着他的脸,有些痒,男人不耐烦地用手拂了一把,指着紧跟在他后面的皇室亲卫道:“你们几个,去去去,骑着马去那边站着,给我挡着风。”
陆允溪皱着眉苦着脸道:“殿下,燕北的大军就在前面看着呢。”
“那又怎么样?”李策眉梢一扬,仍旧是那副惫懒的语气,“燕北的大军看不看着,跟我让你们去那边站着有什么关系?”
铁由的伤势还没全好,肩膀上还绑着纱布,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看似愚鲁实则敏锐的神经线条,他不耐烦地翻着白眼,粗声说道:“殿下,燕世子可就在前面呢,您可悠着点来。”
陆允溪接口道:“咱们可是偷偷来的,就这么点人,人家一人吃一口都不够分的。”
“真是奇怪,你们说什么呢?我不过是让你靠边点站,不要让风吹伤我的皮肤,跟燕世子有什么关系?”
孙棣煞风景地轻哼:“您是让我们不要打扰您谈情说爱才是真吧?”
“啊?什么?你们竟然是这样想的?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顾大局的人吗?”
几人的眼光同时望过来,那眼神里很明确地写道,非常像。
“殿下,楚姑娘过来了。”一名亲卫突然伸手叫道。
李策一听,连忙转过头来说道:“快走快走!再不走,回去一律罚俸半年。”
话音刚落,身边顿时干净得连个鬼影都不剩。楚乔快马奔来,“吁”了一声勒住马缰,疑惑地问道:“他们干什么去了?那么急。”
“他们吃坏了肚子,在找茅厕。”
楚乔一笑,说道:“李策,这一次多谢你。”
李策眉梢一挑,狐狸般狭长的眼睛有着淡淡的光芒,“谢我什么?”
“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谢你不乘人之危,谢你在这个时候保持中立,不对燕北落井下石。”
李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赵淳儿的事和你无关,我本来就不想娶她,她虽然模样不错,身材也挺好,但是暴躁易怒,无脑善妒,把她娶回来,本太子庞大的后宫团还怎么和平相处?至于和燕北的战事,你更不必记挂在怀,目前看来,开战对卞唐并无好处,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傻了吧唧地给大夏当打手。哈哈,况且我向来是一个崇尚和平的人,战场上血肉横飞,没准会脏了我的袍子。”
楚乔呵呵一笑,也不辩白,说道:“好吧,就算你我互不相欠,将来战场相遇,也不必手下留情。”
“那可不行,”某人顿时变脸,掰着手指头数道,“你在我那里住了那么长时间,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玩我的,不但连着赶走了我的两个准媳妇,还害得我和我的夫人们感情不和,这里面的财产损失不计其数,经济损失费、精神损失费、夫妻不睦费、家庭破裂费等,我们可是要一条一条算个明白。大家都是成年人,我看你做事也算是光明磊落,想必也不会赖账,等将来我会遣人去燕北一趟,将清单交给你,你们燕北也不富裕,这样吧,就罚你们五年内在战场上看到我的旗帜,立马掉头就走。燕洵那家伙那么凶,我可不敢跟他碰面,万一他咬我呢?”
砰的一声,楚乔挥拳就打在李策的肩膀上,男人怪叫道:“啊!乔乔,你就不能换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吗?”
楚乔牵起嘴角,温暖地笑,她知道,李策这样说就表示五年之内,卞唐绝不会迫于大夏的压力,对燕北用兵。而五年之后,燕北必定已经建立起自己牢固的势力,那时候,就算是大夏,也很难有胆量对燕北发动进攻了。
她的鼻子有些酸,声音也有些发闷,却还是笑着说道:“美得你,你不妨开一个清单出来,折合成现金白银,看看我欠你多少。”
“唉……”李策叹了口气,微微垂下头,眼梢却向上挑着,眼尾光芒隐约,静静地看着她,“之前说的还是小头,主要是你让我忘不掉你,而你又不能留在我身边,让我能经常看到你,以后这漫漫岁月,悠悠时光,我这绵绵无尽期的思念之苦,可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一阵大风吹来,嗖的一声卷起地上的大片枯黄草屑,男人衣带飘飘,眉眼如水,面色竟带着几丝落寞和孤寂。他牵起嘴角,淡淡一笑,笑容无奈且苦涩,微微摇头,似乎在自嘲一般。
楚乔愣住了,眼神如钢水遇冷,登时凝结,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哈哈!”李策突然一手指着楚乔,一手捂着肚子,笑得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看你那表情,乔乔,你真以为我像诸葛玥那家伙一样昏头了吗?”
楚乔被他戏耍,顿时大怒,挥拳就要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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