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清幽睡得沉,屋里还点了安神香。
杜启轩只见到了陈天宝和窦小郎。
他不再纠缠窦清幽,酿酒坊里一直都有她们家的一股,这次又打着龙溪镇的名头来参加斗酒大会的,陈天宝自然不会给他脸色,请了他到花厅坐。
杜启轩听窦清幽坐船不舒服,关心了几句,知道随行的有大夫,也没多说,请陈天宝和窦小郎尝尝他拿的酒,“我还没有到斗酒园去换名帖,请陈叔帮我过过口,这些酒如何!”陈天宝虽然不精通酿酒,不过他跟着梁氏肯定喝过不少酒,品酒的能力还是有些的。窦小郎更是窦清幽亲自带的。杜启轩还是很相信两人的舌头。
陈天宝知道他是来找窦清幽的,品酒他不在行,也只能算个半吊子,道理能说上一堆了,但实践的还是不行的,就让窦小郎给他品品。
窦小郎爽快的应声,帮他尝尝看。
杜启轩从窦清幽果酒白兰地中启发,酿了葡萄白酒,枇杷酒,杨梅酒,柚子酒,金桔酒和橙子酒,龙眼酒,荔枝酒。尤其是临江府一带多产柚子和金桔,蜜桔等,窦清幽指点过几次,这两样酒也酿制的尤其好。
窦小郎听窦清幽喝的时候说过,他现在拿来的几样果酒更是精酿珍藏,自然滋味更醇。
杜启轩听着他头头是道的讲述着几样酒从色香味等的评价,不禁有些感慨,“你不愧是她亲手教导出来的,水准比很多尝遍名酒的都要精准精道。”
“额……过奖了!”窦小郎突然被他这么夸了,呵呵呵笑。
“既然能得了这评价,那我也不惧了。这就去斗酒园报名,换张名帖来。”杜启轩没有多坐,就走了。
陈天宝送他出去。
很快就得了信儿,他拿到了地字号名帖,虽然位置不前,但也很不错了。
窦清幽醒来,也尝过他拿过来的酒,“金桔酒和柚子酒的确酿的不错。”
“能不能拿到名次?”窦小郎比较关心这个。
窦清幽摇头,“我也不确定。看他们都有没有突破吧!或者手里有珍藏的!”
窦小郎挠了挠头,“我们明天也去递酒换帖子。”
窦清幽应声。
这次来的时候路上看景,耽误了两天,也没多的时间跑着玩,先拿了帖子再说。
唐家和刘家,齐家几家也都纷纷去了斗酒园,拿到了入场资格。
梁家依旧是地字号第一帖。
陈天宝送上二两陈酿香酒,二两精酿白兰地,换了天子号名帖第二位。
“一号位是谁家?”窦清幽问。
“是潘家。”陈天宝沉沉道。
窦清幽眸光微凝,潘家能拿到天字号第一位名帖,只怕今年又出新招。
“那就看看,他们能拿出怎样的酒来!”这一次,她带的酒有两样是庄妈妈和樱桃都不知道的。如果还被潘家的人拿了同样的酒来斗酒,那真要好好会一会那个潘千羽了!
容华过来了,也是跟她说潘家的事,“我刚查到,潘家拿了天字号名帖第一位。”
虽然名帖的顺序并不能直接确认酒的优劣,但也揭示着初选结果,潘家拿出了比她们家更极品的精酿。
窦清幽并没有惊讶,“我已经知道了。”
容华神情微顿,“小四……”
斗酒大会不光有品酒大师,还有知府,总兵等大臣,还有宫里的管事太监。潘家拿了天字号名帖第一位的消息,还没有人知道,都只是猜测能拿第几。她已经知道了消息,是从那个管事太监那里得知的?
的确是陈天宝花了银子,管事太监李忠全告诉的。窦清幽奉召进宫调酒时,燕麟就把那二十四盏琉璃杯送给了她用,那套润白色的琉璃杯可是极为难得,传说世间只此一套的。后来窦清幽封了长平县主,还被赐婚给了燕麟。李忠全自然事无巨细,把窦清幽想知道的都告诉了陈天宝。做做不熟的样子,收了陈天宝塞的银票。
窦清幽抬眼看他。
容华眼中闪过一丝暗然,“潘家的消息都很严,我提前来多方探听,也只得了蛛丝马迹。”
窦清幽没有问,潘家的酒既然是照着她的酒来的,那今年必然会有香酒和露酒,更甚者,连她试酿的新酒都有,“你不用在查了,潘家有什么目的,这次斗酒之后,他们必然现原形!”
容华看了她一会,“出门给我个信儿,带着人手。”
看他担忧的神情,窦清幽点头应声。她这几天不舒服,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也不会多出门。
等雨停了,天也更凉了。
窦清幽换了棉绸的袍子出门,和窦小郎出门。消息听了不少,但她还是亲身到坊间看看听听才好。而且各酒商之家也都转而酿起果酒,她也需要些坊间的消息,看看各大酒商的果酒效果如何。
窦小郎跟着她在湖州府转了一圈,如意馆和听风阁没有去,只在坊间走了一圈,倒是听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消息。
“这顾家,萧家都想跟潘家结亲,要求娶那潘千羽,看来,他们是准备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了。”窦小郎冷冷的笑。
窦清幽没说话。各大酒商关系盘根错节,倾轧一气,如果真的极力排外,那这斗酒大会怕也办不了那么长久。不过顾家萧家都求娶那潘千羽?
“啊!是你!?”
窦清幽正想着事,突然前面就拦路出来个人。猛地回神,就见沈良辰正惊讶欣喜又眼神发亮的看着她。
京城窦小郎没跟着去,而去年斗酒大会窦小郎来了,沈良骏把沈良辰关了紧闭,不认识他。
张化李灭都是后来收的,也不认识沈良辰。
但看沈良辰的样子,窦清幽骤然发冷的脸色,两人立马警惕的上前几步挡住他。
“是我啊!窦小姐!我是沈良辰啊!去年一别,我就一直在想着能再见窦小姐。没想到我大哥把我关了起来,辜负窦小姐白跑一趟湖州府!今年我从早就盼着窦小姐来湖州……”沈良辰兴奋的说着。
“放肆!”李灭怒喝一声,直接把他推开。
他的一下子不轻,但沈良辰也不是吃素的,直接运气躲开,“你们这些粗俗暴力的奴才!我跟窦小姐早在去年就相识相知,定下的缘分……”
“让开!”窦小郎冷笑着,把张化李灭扒开,“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科的同进士,散布谣言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竟然无耻下贱的到我四姐跟前放肆!”
“你又是谁?我之前不过是一时误会,是窦兄和窦小姐都没有说过拜了严老大人为师的事。而且我也已经亲自登门道歉,窦小姐也已经原谅我了的!”沈良辰皱眉看着窦小郎怒着脸解释。
“你哪个耳朵听见原谅你的?”窦小郎怒问。
“窦小姐去年就说过原谅我了!”沈良辰不悦的看着他。
窦清幽冷声道,“没有。”
沈良辰被噎了下,“窦小姐……”
李灭趁机,上来一脚把他打趴下,“放肆的狗东西!再对长平县主不敬!”
沈良辰疼的嗷一声,听他说长平县主,顿时反应过来,“窦小姐!我知道你被赐婚给那个性情残暴,阴狠毒辣的变态太监燕麟了,你这样心底柔善清丽可人,怎么能嫁给一个太监!你放心,我……”
“送官府!”窦清幽直接吩咐。
李灭立马应声,和张化上去一把抓住沈良辰,直接点了他的穴道,卸掉下巴。
沈良辰下巴被卸掉,说不成话,一直挣扎着朝窦清幽表示什么,控诉窦清幽怎么会对他这么痴情不忘的人如此无情无义!
窦清幽直接从他跟前走过去,瞥都懒的瞥一眼。
窦小郎扫视一圈,见那些看热闹的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低声议论,对着沈良辰指指点点,皱起眉头。这沈良辰被狠狠收拾了一顿,暗说早该见到四姐不敢再生出一点点非分之心。好了伤疤忘了疼,四姐现在一是长平县主,二是皇上赐婚给那个阉贼的未婚妻,他还敢上来搅事儿!就算四姐的长平县主没有威力,难道那个阉贼的权势完全镇不住人?
他很是怀疑了一通。
那边沈良辰被送进府衙,直接就定了个对县主不敬的罪名,打三十大板,扔进大牢。
沈家很快得到消息,沈怀鑫在家里大发雷霆,“那个孽畜!是谁把他放出去的!?”
沈太太完全不敢提这茬儿,只低着头擦眼泪,“老爷!良辰被打了板子,那些看眼色的都没有给咱们家送信儿,直接把良辰打了,肯定是打的不轻啊!打完还关进了大牢里,老爷快想想办法,救良辰出来吧!”
“救什么救!之前得罪人,差点死在京城,现在那窦清幽都是县主了,还是那燕麟的未婚妻,他还敢上去找死!我看三十大板都是轻的!”沈良骏说着大步走进来。
“良骏!他是你亲弟弟,你总不能这样说啊!”沈太太呜呜哭,“要快点想办法救良辰出来啊!他身子不好!”
沈怀鑫死死拧着眉,“那个孽畜自己闯祸,怎么救!?”
“我们多拿些钱!”沈太太哭着道。
沈良骏却见识过那些官员对燕麟的忌惮,“我之前让严加看管,就是防止他闯祸!谁让他出去的?现在根本不是拿钱不拿钱的事!窦清幽自己是长平县主,背靠着平岐王。清流派头领次辅严阁老最得意的弟子是她哥,清流一脉的人,肯定是站在她那一边。要是阉党一派的人,只怕更是为了谄媚,不用那燕麟吭声,直接处置了他,到上面领赏!他还敢去找事,简直就是找着送死!”
“那怎么办?良辰难道就要被害死了吗!?”沈太太痛哭起来。
“闭嘴!”沈怀鑫不耐烦的怒吼。
见丈夫儿子都不帮自己说话,沈太太低声的擦着眼泪,去找大儿媳妇。
沈怀鑫看看大儿子,又忍不住怒恨咋会生了那么个孽种!给家里闯了多少祸!
“沈家早晚毁在那个孽畜的手里!”
但这事也不能不管不问了,还是要解决。
沈良骏先到官府去问明情况,听那些衙差说的要拿他们家立威开刀,他就觉的事情只怕棘手难办。回来就备上厚礼和沈怀鑫一块登门给窦清幽赔罪。
窦清幽并没有拿谁开刀立威的意思,只不过这个时候,沈良辰还敢撞上来,看样子又不是好事儿,哪会容他再随意放肆,“我没有给官府递过话儿,只不过斗酒大会期间,不想看到有碍观瞻的人!”
“是是是!”沈怀鑫一张老脸丢尽,只能笑着赔不是,答应斗酒大会不过,绝对不会再让沈良辰出家门一步。
窦清幽也没收他们东西,让他们走了。
沈良骏和沈怀鑫到官府想赎回沈良辰时,官府那边却是不同意,“不关他仨俩月,不长进!”
听是这话,沈良骏当即请求进去探视。
不过半天的时间,沈良辰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一条腿还断了。
沈良骏倒吸口气,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沈良辰再怕他,这会见了亲人也是热泪盈眶,“大哥……快救救我…大哥…救我啊…。”
不是就三十大板吗?到底都打在了哪?能把人打成这样!沈良骏再嫌恶又是憎恶,恨不得他早点死,可好歹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看他快被人打死,也忍不住心里升起怒气,“他们咋会下狠的毒手,把你打成这样?”
沈良辰哭着求救,“大哥快救救我……再不出去,我就要…就要死了……”
“好!你先别急,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沈良骏打点了牢头和狱卒,让沈良辰在牢里别在受无端的毒打,就出去想办法。症结还在窦清幽身上,官府不放人,也是因为她的话!
窦清幽见他又过来求,忍不住皱眉,“我没有给官府传过话让下重手把人打残,也说了人你们领回去,别在斗酒大会期间出现。”
“只怕没有县主的话,他们绝不会放人。”沈良骏地垂着眼。
窦清幽立马意识到有人借她的名义下了暗手,李灭的话转述的很清楚,那些衙役纵然平日里恨沈家,不,沈良辰闯祸,沈家只会给他们更多好处,他们也不会把沈良辰往死里打。看沈良骏阴寒的眼神,窦清幽心中一沉,“李灭!你去问问!”
李灭忙应声,去了府衙。
很快府衙那边就同意放了沈良辰,让沈家人去接。
“多谢县主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沈良骏沉声道了谢,就带人去接沈良辰了。
沈良辰的皮外伤容易治好,但被打断的腿却是治不好了,即便长好,也会落下瘸腿的病根,骨头直接断开来,那个接骨大夫也没有办法。
这事很快在湖州府内大街小巷上议论开来。本有些同情窦清幽明明是哥哥是清流砥柱的得意弟子前途无量,她又救过平岐王世子,结果却眨眼被赐婚给一个阴毒变态的太监,实在悲惨可怜。可现在,发现这长平县主还真有阉党那股心狠手辣的风范!不过是爱慕者搭个话,就让官府差点打死人,直接打残废了!
窦清幽走在街上,看着那些人指指点点的悄声议论,心里无名的怒火。
“小姐!要不问问燕副都督,这湖州知府和县令年万春是不是他们的人?如果不是,这里面只怕可有道道了!”庄妈妈提醒。
窦清幽想了想点头。
“之前玻璃厂管事说燕副都督八月之后就到汝宁府修筑堤坝,这会只怕人就在汝宁府,咱们只用飞鸽传信到玻璃厂,速度也很快。”庄妈妈看着她道。
窦清幽刚答应,就见迎面逛铺子出来的潘千羽。
庄妈妈目光危险的眯了眯。
窦清幽冷眼看着她。
“长平县主!?”潘千羽浅笑着,姿态高雅的过来见礼问好。
“潘四小姐!”窦清幽淡淡点头。
潘千羽打量她一眼,身上穿着普通的棉绸裙子,绣花也只是寻常,多了个尊贵的县主称号,也并没有真的让她气质高雅高贵起来。浅笑道,“县主这时,还有如此雅兴出来逛街。听说沈二公子差点丧命,断了一条腿,以后就是终身残疾了。”
“潘四小姐是想为那无赖出头教育本县主?”窦清幽毫不客气道。
潘千羽目光微顿,“县主误会了,千羽可不敢教育长平县主。”
“我误会不要紧,要是让众人误会潘四小姐情深义重,为沈二公子出头,教育我这个县主,只怕于潘四小姐名声有碍!”窦清幽轻笑。
潘千羽脸色难看了起来。
一旁的丫鬟沉怒着脸,上前来有礼的屈膝,“还请县主说话慎言,我家小姐不过跟县主问好一句,县主这话却会毁了我家小姐清白名声!”
“退下!县主说话,何时有你这奴才插嘴的!”潘千羽立马喝斥。
丫鬟抿着嘴,快速退到后面去。
潘千羽微微屈膝赔罪,“御下不严,还望县主恕罪!”
附近的人都凑在一旁看着,刚打残了沈家的沈良辰,虽然他不是个好的,也该教训,可教训的有点太狠了。现在又对着潘四小姐发威了。
“小四!”
窦清幽抬眼,就见容华也从那古玩铺子里出来。
潘千羽一直注意着她,见她看到容华也同一家铺子出来眼神闪了下,微微抿扬起嘴角。
窦清幽收回目光落在潘千羽身上,“免礼!”
一句免礼,让潘千羽神色暗了暗。
丫鬟抿起嘴。真当自己是皇家的金凤凰了!还免礼!?
窦清幽直接略过两人,继续朝前去看。
“小四!”容华快步过来。
窦清幽瞥他一眼,淡淡点头,直接过去。
庄妈妈眼神从他和潘千羽身上扫过,快步跟着窦清幽离开。
容华一时间呼吸紧致,那一眼,淡漠,冷然,仿若毫无关系般,让他骤然心里慌了起来,一时间忘了跟上去。
“公子!”长青低声提醒。
容华回神,扭头看了眼潘千羽,快步追上窦清幽。
樱桃不悦的看看他。要不是她们走到这边来,还看不见,原来他和那潘千羽一块逛古玩铺子呢!
“小四!我不是……”容华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当街追着女子解释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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