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月尾,阖宫上下都在准备皇帝巡营的事,锦书值上短了蒲绒,打发小太监上库里取去,小太监回来时还捎带上了顺子。
顺子和平安嘀嘀咕咕扯了会儿闲篇,就进来给太皇太后磕头请安。
“你们万岁爷好不好?我听说已经备了围子,就等明儿开道了?”太皇太后捧着手炉问,“这回带几个人去?”
顺子又磕个头,“回老祖宗的话,万岁爷他老人家硬硬朗朗的,正筹备明儿开跋的事儿呢。皇上带了汉军督统、领侍卫内大臣、后扈大臣、并善扑营、奉晟苑、神机营、新旧营房、火枪营等各掌事大臣随扈。”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笑着对崔贵祥说,“这小子嘴皮子溜,真难为他全记住了,到底是你带出来的高徒。”
崔贵祥忙说不敢,“是老佛爷的教诲,咱们慈宁宫出去的个个都是好样的,如今在值上都是好手,不全是老佛爷这儿会立规矩,会调理人吗!”
太皇太后应道,“也是,他们就爱上我这儿来讨人,像金迎福、李玉贵、还有西六宫的掌事儿、回事儿,都是我这儿出去的。”
塔嬷嬷笑道,“这正是您福泽厚,都上您这儿讨吉祥来了。”
说笑两句,太皇太后抬了抬手,“别跪着了,起来吧。你伺候万岁爷有功,明天还要跟着一块儿上丰台去……”说着又想起来,“皇子们可是同往?六岁以上的既开了蒙,也该上外头历练才对,成天介在园子里看蚂蚁倒窝,到上驷院看太监喂骆驼,那怎么成!”
顺子起来回话,手上的马蹄袖还搭着,呵着腰道,“这回万岁爷下了旨,除了还在襁褓里的十六爷留在宫里,其余的皇子们都得随扈,不许乘马车,大的自己骑马,小的让外谙达同乘护着,说起要打小起就学会吃苦,方不忘了父辈是马背上取的天下。”
太皇太后道,“这就是了,你们主子头里年轻,不愿意带着孩子一块儿出去,说怕吵着,哭开了哄不住,自己成了奶妈子。如今有了些年纪,倒是自己想明白了。”
顺子喏喏称是,眼睛一扫锦书,马上又垂下头去,方道,“太子爷告了假,今早景仁宫的掌事儿来回,说是太子爷昨儿下半晌练布库时扭伤的脖子,原当睡一晚上就好的,可这会儿半边身子动不了了,传了太医,又是扎针又是拔火罐的,费了大手脚,还是不见好。”
太皇太后一下子着了急,“这还了得!伤了脖子是天大的事,太医怎么说?”
锦书心里也忐忑得厉害,面上不好露出来,只攥紧了拳头。
顺子道,“老祖宗放心吧,太医说没什么大碍,好生的将养,五六天的光景也就好了。”
太皇太后又问,“你们万岁爷可去看过了?万一伤了筋脉怎么好!”
顺子恭敬的答,“回老祖宗的话,主子过去瞧过了,说让太子爷好好养着,就不必随扈了,也不必上上书房作学问,就在宫里歇着。”
太皇太后这才舒了口气,想想又不对,吩咐崔贵祥道,“备辇,我得过去瞧瞧。怪道我眼皮子跳了两天,原来是应在这件事上了。”
锦书知道太皇太后定是杜绝她和太子见面的,便叫大梅跟着伺候,自己只乖巧的替她张罗好鹤氅,扶着上了肩舆,拿毡子盖上了她的腿。
上了年岁的人脾气愈发像孩子,太皇太后不太乐意,“天暖和了,盖着怪热的。”
锦书笑着,温声道,“还是盖着吧,您腿不好,万一进了湿邪回头又得受罪。再说屋子里热乎,到外头一吹风就凉了。”
太皇太后不情不愿的坐着,也不说话。塔嬷嬷和锦书相视而笑,崔总管击掌起辇,锦书领着一溜留宫的宫女肃下去恭送,等肩舆过了宫墙才退回宫门里。
顺子还没走,抓了一把瓜子靠在门框上磕起来,锦书笑骂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你可真够没规矩的!”
“您只当没看见我吧,我在那儿大气不敢喘,回了娘家还不让我松泛点儿?”他把瓜子皮吐了一地,招手喊小宫女,“过来,收拾干净喽。”
锦书啐道,“什么娘家,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瞧瞧,弄得满地都是,回头嵌进砖缝里头扫不出来,你就拿簪子一个一个拨出来吧!”
顺子胡乱应付道,“这个值什么!慢慢的扫,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再歇一会儿就得回去了,万岁爷那儿还有折子要批,我得在跟前伺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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