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是个奇怪的人, 当你以为他很坦诚的时候,他就又让你觉得在故弄玄虚了。好在谢麟是个聪明人,程素素自认也不算笨到家, 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一会儿, 谢麟便说:“兴许是先生知道了什么。”
程素素郑重地问道:“眼下咱们怎么办?”原本安顿下来就要再深入了解一下本地情况, 程素素也该见见本地士绅的女眷的,如今见是不见?还有江先生的建议, 究竟是为什么?程素素以为, 江先生恐怕是真有原因的,至少他经验丰富。然而若是猜不到,事事都要等江先生揭谜底, 那未必会被他瞧不上。
照原本约定的内容来看,江先生怎么也不会这么早就把她放出去,程素素以为, 自己还得好好表现一段时间呢。
谢麟微一沉吟,道:“今天已经晚了,最迟明日, 必见分晓。”他也承认,江先生待他也算真心,筹划起来还算尽心, 然而以谢麟之智, 却不想总被江先生牵着鼻子走。他也发了狠, 今晚必要琢磨明白这事儿。想来江先生在自己面前所恃的, 不过是“阅历”,还得是任职地方的阅历,往这个方面想,总是不会错的。
谢、江二人一比较,程素素理所当然更相信谢麟,点点头:“好。”
谢麟见没有别的话了,犹豫了一下,道:“书房在哪边?”他略有些担心,怕到了新地方,程素素不大习惯,要不要人陪什么的。
然而程素素并没有想到这个,手一指:“那边。”就唤人过来带他过去。
谢麟默默地往外走,还没跨过门槛,便听背后程素素很郑重地道:“谢先生。”
谢麟顿时站住了,猛地转身:“嗯?”
“我一般不打人。”她认为得解释一下的,不然让人误会了多不好呀?她很讲道理,很和气的。
谢麟平静地点点头:“嗯。”
“今天这一个也没杀死。”
谢麟到底是谢麟,还能很镇定地附和:“嗯。放心,没死。”只要没死,就不算大事儿。否则虽然是个贼人,不经官府而死,终究要费些事。
“外头传的话怎么办?”这就是程素素叫住谢麟的原因了,原本是想装个贤良淑德的斯文小娘子的。到邬州头一天,就被个胆小鬼嚎了一嗓子说她杀人。流言这种东西,谁个会管你真相啊?茶余饭后,大家只是要个谈资而已!
谢麟道:“不急,案子还没结,这几日先闭门谢客吧。总有办法的。”不由若有所思地往程素素身上看了几眼,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只是还要再仔细想一想才行。
程素素得了他这一句话,便不再多作纠缠,笑得十分灿烂:“那谢先生好生歇息去吧,明日一早,必是要早起的。”
谢麟抽抽嘴角:“六郎也早些安歇。”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了晚安,各自安歇。程素素睡得倒好,谢麟琢磨了一会儿江先生,才歇下。在这二人安眠的时候,有关知府娘子的流言,在黑暗里飞快地传播着。
到得第二日一早,有消息说娘子受了惊吓,是以先闭门谢客几日的时候,整个邬州城都没有人相信了。有心人还发现,邬州城最好的两家医馆的大夫准备好了给知府娘子看病,岂料唯一一个被府衙召唤的,是个惯治外伤的郎中。还是昨天天黑前就叫过去给犯人裹伤的。
郎中打府衙出来,就被人套话,说是犯人伤势颇重,险些没救回来。是没死人,可也离死不远了。先时士绅们亲耳听到番役所言“杀人了”并不算很夸张呀。
于是,在知府夫妇不知道的时候,娘子凶名已经在城里传开了,并且有越传越离谱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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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晴朗,谢麟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地头,这一觉睡得香甜。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早饭也多吃了一碗。吃完饭,得知程素素准备料理家务,便不再多问,径去寻江先生。
江先生看起来比前一天态度亲热了许多,弄得谢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却不知道,江先生这是心里高兴。江先生的住处临近前衙,布置得极是舒适,以江先生的经验来看,相府里也不过如此了。谢家派的仆人更是说“娘子说了,有官人娘子的,就有先生的,官人娘子什么样儿,先生就什么样儿。”
江先生对比一下跟在谢源身边的糟心经历,自然心中舒服。从昨日看,娘子绝非乐意忍气吞声人,还要吩咐优待他,可见是重视他了。
得了便宜,江先生虽尽力不要表现出来,脸上还是不免漏了一点痕迹。
待听到谢麟说:“先生昨日说要打猎的事,可是与邬州地方有关?”
江先生笑道:“东翁是否以为在下是在吊东翁的胃口?”
谢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先生是老练的人。”
江先生道:“东翁自幼聪慧过人,可有些事,得亲眼见了,才行。至于借娘子的名头,那是省得再为东翁找借口了。”
谢麟叹道:“恐于娘子声誉有损。”
江先生哂笑一声:“东翁与老相公可不一样,老相公凡事循规矩,东翁可不是这样的人呐。声誉又怎么了?娘子是违法了,还是刻薄了?东翁放心,声誉的事情,有的是办法。年轻人好走动,不是毛病。东翁不会写诗?不会作赋?写一写嘛,与娘子同行,如何怜贫惜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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