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老太太世间不会再有:张大千女弟子画家方召麐的传奇一生
一个女人传奇的一生。
她叫方召麐,是中国最早一批进行现代水墨实验和国画改造的艺术大师。
她是数个大学的名誉博士,香港紫荆奖章的获得者。
她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展出,从伦敦到美国再到东京。中国美术馆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个人画展是她的。
英国王妃戴安娜和查尔斯王子大婚时,伦敦大学送的礼物是她的“磐石图”。
她的作品被李嘉诚,霍英东等香港上流社会人士竞相收藏,在上世纪90年代,她的一张画可以换香港一套房。
她走在香港的街上,很多人都会尊敬地前去问声:“方先生,你好啊”。
人们却不知道,这一切荣耀风光的背后,是一个女人怎样的故事。
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穿越历史的烟尘,晨曦中,少女时代的方召麐眉目清朗,身着深蓝布衫、黑色长裙,缓缓步出方家宅院,经过石桥,穿过幽静的弄堂,走进茂林成荫、书声琅琅的竞志女中。
1914年出生于无锡世家的方召麐,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因为是长女,父亲方寿颐给她起名“召麟”,希望召来男弟。后来,方召麐自作主张将“麟”改为“麐”,意为母麒麟。
方寿颐是无锡最早一批工商实业家,与荣毅仁家族交情深厚,开办纱厂,占地数十亩,有千名工人。小召麐4岁开蒙,研读经史子集,自学碑帖,6岁跟随家庭教师学英语和西方文化。
良好家训造就之下,方召麐性格温暖醇厚,天赋敏锐过人。1927年的江南,繁华富庶,杂花生树。这一年,13岁的她迎来人生重要的转折——跟随国画大师钱松喦学习中国书画。仅仅一年,她的作品就入选当地有名的白浪画会举办的画展,和老师一起展出画作。
1925年,战争爆发,父亲带着一家四口乘船逃难。11岁的召麟亲眼看着父亲身中流弹,顷刻之间停止了呼吸。
孤儿寡母重返无锡时,父亲工厂落败,曾经有六七个佣人照顾的召麟再也无法继续贵族的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但面对困境,年幼的方召麐没有消沉,反而和母亲一起挑起家庭重任。母亲王淑英坚强开明,坚持供两个女儿上学。方召麐先后在无锡、青岛和上海读完了高中和大学。
彼时五四运动余温未消,中国女性扔掉裹脚布,尝试走出闺阁,探索独立。
方召麐心中,也渐渐萌生愿望:
她想去西方看看,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些杀不死我的,让我更强大”
23岁,方召麟留学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学习欧洲近代史。
这是曼斯特大学历史上第一个中国女留学生。1937年,方召麟身着旗袍、手拎皮箱,气质雍容美丽。轮船起航,中国这块故土上的景色在迅速倒退,她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这波澜壮阔的时代。
风景秀丽的曼斯特校园,她结识了丈夫方心诰。作为抗日名将方振武将军的长子,方心诰兼具军人世家的豪爽尚武和文人教化的儒雅。这应该是每个女性梦寐以求的丈夫——在对方面前,自己的每一个角色都得到了完成。
然而造化弄人,二战爆发,方召麐和丈夫不得不离开英国逃难,经挪威、纽约,返回上海,再到香港。其时战争已经弥漫亚洲,香港沦陷,他们入广东,经广西,出重庆,过武汉,辗转多地,颠沛流离。
生性乐观的方氏夫妇在困难中始终相扶相携,且不乏幽默调侃,他们给每个孩子取了有纪念意义的名字:在天津生下的孩子,叫“津生”;桂林生下的,叫“林生”;安宁时期生下的双胞胎,叫“安生”和“宁生”——方安生即是后来的香港政务司司长陈方安生女士。
1948年,他们终于在香港安顿下来,夫妻俩以为可以过上温馨幸福的日子,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场医疗事故,夺走了丈夫的生命。留下8个幼龄子女,其中最小的津生只有2岁。
方召麐像疯了一样抓着医生的白大褂要人。但丈夫终究是回不来了。八个孩子围着母亲恐惧地哭泣,而此时,也许有些孩子并不明白父亲到底怎么了。
方召麐没有哭,太多的磨难已经让她失去了哭泣的力气。她忘不了清晨与丈夫相视微笑、对镜画眉的温暖;夜晚,丈夫在书房手不释卷,她则提笔作画,当完成一幅满意的作品就会征求丈夫的意见;她忘不了一家人共进晚餐、谈笑风生?6?8?6?8而现在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生活,面对八个孩子年幼懵懂的眼神。
畅销书作者塔勒布在其新书《反脆弱》中,将人分为脆弱性格,强韧性格和反脆弱性格。脆弱的事物喜欢安宁的环境,强韧的事物不太在意环境,反脆弱的事物则从混乱中成长。美剧《纸牌屋》中的克莱尔,和百年前的方召麟都是“反脆弱”型的人格。
一场大病之后,方召麐忍着伤痛,挑起照顾家庭的重担。接手丈夫留下的贸易公司一年之后,她奠定初步经济基础,然后关闭公司,专心画画。这个举措遭到家人尤其是婆婆的反对,认为会断掉家中经济来源。她咬牙向婆婆保证,“很快,我的画就可以卖钱。”
她天赋奇才,又无比勤奋,每天凌晨四五点就起来作画,画艺很快就能够和老师比肩。拜师赵少昂只一年,师徒俩的作品就一同在日本展出。她在东京出版个人画集,成为战后第一个在日本开展览的女画家。
1953年,她又拜师艺坛泰斗张大千,张大千非常欣赏她,悉心加以指点。方召麟在艺坛名气渐长,她的作品也开始得到收藏家青睐
落款时,她将自己的名字写成“梁溪方召麐”。梁溪,是无锡的旧称;麟和麐读音一样,而后者是母麒麟的意思。
她的心思从此昂扬。是啊,如此杰出的女性,为何要以召来麒麟男弟为执念,自己本就是女中丈夫。
40岁,寻找真正的自己
40岁时,方召麐的人生已经平静,但她却做出了让所有人不理解的决定:离开香港再去伦敦,边学习边画画。
这次离开,不仅为了离开伤心地,也为了离开她娴熟的岭南派艺术风格,找到自己真正的风格。
40岁了还出去留学,不仅在当时看来惊世骇俗,即便在今天也需要勇气。
婆婆首先表示反对,说“要走你就把孩子带着走”。无奈,她采取“迂回战略”,进入港大学习两年,获得博士学位后,孩子们也都长大了一些,大儿子曼生已经14岁。
方召麐跟婆婆谈判:我必须要走。但我一次无法带走8个孩子,先带曼生走,安顿下来再接其它的孩子过去。请婆婆先帮我暂时照顾孩子,费用我来负担。
婆婆知道,方召麐的念头多年从未打消,这一次她理解了方召麐的苦苦求索,没有再阻拦。1956年,方召麐再次留学伦敦,进入牛津大学,学习楚辞。
重回伦敦的日子新鲜而艰难。没有了香港的藏家买画,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方召麟只能以奖学金和画贺年卡片为生。方曼生放学后提着水桶到街上擦车赚钱,贴补家用。
日子稍微宽松一些,她陆续将其余的孩子接来伦敦,安排进入寄宿学校就读。
英国人非常喜欢方召麐画的玫瑰。第二年,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就为她办了个人画展,一炮而红。之后,她的展览开遍世界各地,从德国慕尼黑,到美国纽约,从加拿大到新加坡。
但方召麐并不满意。这个时期的作品,还是赵少昂和张大千两位老师的影响居多,她要努力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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