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悠长,祖公略习惯了睡前观书,而今做了皇帝仍旧手不释卷。
灯火昏昧,此时他正于灯下捧着《轶史》默读,这是流传于坊间的一本讲述本朝史官记载之外的皇家故事,当然,就像白居易的那句“汉皇重色思倾国”,用汉皇借代唐明皇一样,本书中也杜撰了个并不存在的朝代借代本朝,写书人这样做一是因为需要对皇帝避讳,二来也怕自己所写的事情触怒哪个权贵惹来杀身之祸。
祖公略不看正史看野史,明白正史乃为史官记述,既为官,免不了权衡利弊,也就不尽为事实,那些对皇家不利甚至带着污点的故事只能于坊间流传,他看这个是想了解有无像母亲这样的先例,他做了皇帝,纵然母亲不在人世,他也想把母亲葬入皇陵,这不是他在为自己涂脂抹粉,而是晓得母亲毕生所爱是太上皇,希望太上皇百年之后能与母亲再度相逢,以慰母亲之在天之灵。
脚步欻欻,继而门帘子打起,走进来猛子,猛子身后随着玉桂,见了他,猛子喝令玉桂:“等下皇上问你什么你要老实回答,若不说或是有所隐瞒,你死了是小,会株连你一家子,我听说你有个妹妹在七十里外的祝家营子。”
玉桂连说是是,复又伏地朝祖公略三叩九拜。
祖公略眼睛不离书页,如常的语气道:“说罢,谁指使你对皇后谎称朕已经驾崩。”
他这个皇上,当得不十分情愿,宰相虞起这样宽解他:这是皇上的宿命,皇上这宿命不是太上皇给的,而是上苍给的,上苍派皇上来拯救天下苍生。
这些宿命说祖公略很是不屑,但既然已经成就事实,那就脚踏实地的做好,无论之前的祖家二少,而是现在的皇上,就像他告诉那些官员,在官一任,谋福一方。
所以,当着玉桂,他不再像面对善宝,彼此你啊我的称呼显得亲切,他正儿八经的彰显着他君临天下的威仪。
玉桂仍有犹豫,祖公略淡淡的瞟过来:“你是不是觉着朕在皇后面前答应饶你不死就果真不杀你?”
玉桂吓得连忙道:“草民不敢。”
祖公略追加一句:“朕在皇后面前不杀你,是不想身怀六甲的皇后见到血腥场面。”
玉桂咚咚叩头:“草民都说,是太上皇要草民诓骗皇后娘娘的。”
果真如此,祖公略微微一怔,将书放下,望着面前跳动的烛火暗自长叹,不用问,也知道父皇这样做是一直以来就不想他娶善宝,特别是现在他登基成了皇上,纵观本朝正史,无一皇后不是名门之后,而善宝,不是名门之后是名医之后,名医与名门一字之差意思却千差万别,名医或也是普通百姓,名门却或是其他邦国的公主,或是本朝敕封的郡王之女,或是太皇太后的亲眷,或是太后太妃的亲眷,最次也是品官之女。
祖公略也懒得问玉桂他怎么就给太上皇逮着了,只勒令玉桂:“此事不要告诉皇后。”
玉桂唯唯诺诺。
说到底,太上皇都是祖公略的亲生父亲,也健在,祖公略是怕善宝入宫之后与太上皇尴尬相处,知道了想知道的,他手一挥,猛子便指着门口示意玉桂离开。
玉桂如释重负的躬身退出,在门口抹了把头上的汗水。
偏巧此时善宝由锦瑟陪着来找祖公略,隔着游廊外那一簇绚烂的蜀葵望见他从祖公略这里出来。
锦瑟与善宝对视,嘀咕:“皇上找玉桂作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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