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玲爸爸问道:“仙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有两个,第一,你们家最近出了事……”
“对对,”小玲妈连连点头,“我们家确实是出了事,这不,我正在找地质队算帐吗?”
“你别插嘴,”崔衙内不客气地地说:“事情既有因,又有果,都是天注定,全在仙家掌握之中。这件事,是五百年前便已经安排好了的。你家小玲犯了‘天退星’,命里应该有这一劫,你们俩不知道天高地厚,到地质队来闹哄,弄不好要火上浇油,引火烧身,天打雷劈、六畜不旺、伤人败家……”
这些咒语平常人听起来都害怕,更何况小玲父母这种自来迷信的人?眼看着小玲妈脸都白了,崔白话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仙家慈悲之心大发作,也不想让你们没路可走,念着你们家平日里对仙对神还多少有点敬畏之心……”
“对对对,我们对仙家最尊敬了,心诚着呢。”
“……天灵灵,地灵灵,仙家一出百兽惊,仙家的暗指点你们,此事只可静悄悄地消掉,不能铺下摊子,引鬼上门。有仙家保驾,自然去病挡灾,你们再乱闹腾,将保家仙惊走,出了事就是咎由自取。”
“有保家仙帮着我们啊?”小玲妈眼前一亮,“对了,你不是说仙家有两个意思吗?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想听吗?”崔衙内卖了一下关子,“先把第一道法旨给执行妥了,才能告诉你们第二个。现在,你们两个都跟我走,到董老太太那里,看看仙家还有新的旨意没有,然后我再把第二个详细告诉你们。饭得一口一口地吃,着急不行。”
“嗯嗯。”小玲爸爸一边点头,一边起身就走。
莫工程师长出了一口气,不禁对崔衙内感激起来,他走上前说:“小崔,这个……铁笼子我马上找人给你焊。”
“好嘞。”崔衙内笑嘻嘻地将鱼竿扛在肩上,晃晃悠悠地向村里走去,小玲的父母跟在他的身后,蔫蔫地走进村里。
高盛见他们走远了,对莫工程师说:“我也走了,我跟着他们到那个犯邪病的董老娘子家里看看。”
“好,”莫工程师点点头,“老高,谢谢你,要不是你们帮着周旋,今天我们很麻烦。”
“咳,不值一提,给地质队保驾护航,是乡政府给我的任务。再说了,象这两个这样的烂柴货,他们就知道要钱,捣蛋,跟瞎驴一样乱倒磨,不但会给你们捣乱,也会给我们大队里捣乱,治不住他们,我这书记就只能甭当了。”
高盛迈着大步,跟在崔衙内一行人后面,向董老太太家走去。
董老太太家在村北,三间低矮的平房,房檐都快塌了,是村里的老困难户,每逢乡里下来救济款,必定有他们家。董老太太早年守寡,只有一个儿子,还因为小儿麻痹症瘸了一条腿,勉强说了个一只眼的媳妇,却一直家庭不和,瞎媳妇眼睛虽然不好使,脾气却厉害,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婆媳经常吵架,偏偏董老太太年轻时候就有个“犯邪病”的毛病,自从这个儿媳妇进了门,“邪病”就犯得越发频繁了。
走进董家的院子,满院的柴禾叶、鸡粪猪粪,简直难以下脚,一般农村人家,养猪养鸡,院里脏乱也是常事,但勤快人家便收拾得利落干净,懒惰人家,就象董家这副模样。每逢上级来人查访困难户,访贫问苦,高盛便带着他们到董家来。
高盛走进院门的时候,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叫唤。
“哎哟——哎哟——”
声音是董老太太发出的,既象是病痛,又象是唱歌,有韵有腔,长短相间,高盛心里骂道:“又他妈的装腔作势。”
对于这类“邪病”,高盛从来不信,用他的话说,便是俩字:欠揍。他曾对人说:“想当年,闹日本鬼子的时候,全村里一个犯邪病的也没有,鬼子一来,大家忙着跑反,邪病全都好了,跑得比兔子都快,那时候怎么不犯了?”
董家的门扇掉了半边,斜倚在框上,屋里的墙烟熏火燎,和黑门框的颜色也差不了多少,因为是夏天,窗户大开,屋里光线倒也充足,高盛走进屋里,一股炭香味熏得他咳嗽了两声,板柜上放着一个大香炉,三支粗香烧得正旺,发出袅袅的白烟。
董老太横着躺在炕上,手扶着腰,正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炕上还坐着两个邻居,都是和董老太年龄相仿的老年妇女。一个扶着董老太的身子,另一个坐在旁边的炕席上,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袋。
屋地下,拥拥挤挤,站着好几个人,有董老太拄着拐杖的儿子,有崔衙内,有小玲的父母,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人,是村里的乡医老王。高盛进门的时候,正听见老王对董老太的儿子说:“没用就是没用,我不是治邪病的,若是感冒发烧,我打针也行,输液也行,可你妈满口胡话,你让我用什么药?”
“可是她老是腰疼,止止疼也行啊。”
“腰疼是风湿闹的,我没那个本事。”老王看来挺不愿意诊治这个病号。但医生职责所在,人家既然请了来,不好不管,又说道:“这样吧,我给你点止疼片,实在疼厉害了,就吃半片。”
“别啊,”高盛站在人群后,插嘴说道:“老王,我看这病你能治。”
众人这才看见高盛进来了,董老太儿子向他点头,让座,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高盛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从腰里掏出纸烟,点燃抽起来,屋里本来就烟气腾腾,空气就更加浑浊了。小玲妈咳嗽了两声说:“你别抽了不行吗?”
高盛没理小玲妈,见崔衙内笑咪咪地倚着板柜站着,“小崔,你不是要传法旨吗?你先来,你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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