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准与成国公朱希忠在琼林楼的一番谈话,最终是取得了陆准想要的结果。朱希忠年事已高,固然是虎老威还在,但这掩盖不了他已经老了的事实。
如果是年轻时的朱希忠,陆准没有把握一次就将他劝服,但人在意识到自己老了之后就必然会下意识的给自己找后路,也必须给自己的子孙铺路,陆准诱以厚利,又小小的威胁了那么一下,对于朱希忠来说,手段固然不够看,但足以让他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即便是取得了想要的结果,可回家的路上,陆准却依旧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一颗心颠过来倒过去的乱跳个不停,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似的。可一路谨慎的回到府中,预料的事情却始终没有发生。
陆准带着疑惑早早的回房休息,安慰自己,大概是最近太累了?他还不到而立之年,但由于总是不拿身体当回事儿,几次险中求存,一副身体早已不如从前那么好了。若是偶尔出了些小毛病,折腾得他不舒服,倒也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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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笃笃……
陆准被令人烦躁的敲门声惊醒的时候,天色还黑着。他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极不情愿的对门外回应了一句,“有事儿?”
“爷,是宫里的张公公来了,有要紧事求您马上见一面。”
“张公公?哪个张公公?”陆准闭着眼睛,顺着邵化海的话问道。
“是太子宫中的张鲸,张公公!”
“是他?”陆准听到这个称呼,当即一个激灵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他与张鲸在南都曾经结怨,但在救驾之后就又重归于好了。张鲸随太子回京之后,陆准始终没有断了这条关系,派了专人好生维护。京中的环境与南都不同,张鲸也愿意自己可以有陆准这样的外援,故而欣然接受。两方交往甚密,表面上看,早已是尽释前嫌。
回宫后的张鲸依旧是在太子身边贴身侍奉,虽然和陆准关系好,但那毕竟是宫里的人,再加上他为人孤傲刚介,平日里矜持得很,轻易当然不会选择在午夜造访,因此,听到是他亲自来了,陆准便能猜到,宫里是除了了不得的大事情。
但惊讶也仅仅是维持了一瞬间而已,陆准稍一寻思,便已然猜到了八分。若说如今,宫中最可能出事情的,就莫过于是皇帝了。他缠绵病榻已久,怕是真的到了有朝无夕的时候。
匆匆穿好了衣服,陆准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屋去,抬眼就看到早已等候在院子里正急得转圈圈的张鲸急匆匆地迎上前来。
“伯爷,出大事了!”
借着院中不算明亮的灯火,陆准轻而易举的就能看出张鲸脸上的喜色。那哪里是值得悲痛的事情要发生了?明明是遇到了大喜的事情!
“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准佯装不知,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对张鲸说道,“俺答归附,蓟镇有戚继光守着,辽东有王治道守着,京城稳如泰山。武将拼死用命,朝臣勠力同心,我大明还有的是长久的天祚可享,难道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张公公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唉哟,伯爷!你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跟没事人一样。我跟你说,宫中那位……”张鲸一边说着,一边朝上拱了拱手,对陆准挤眉弄眼的说道,“那位怕是不好了!咱家是好不容易才揽到这个出宫传旨的机会,跟你叮嘱几句。陛下刚刚召了内阁的元辅、张阁老、高阁老三位先生进宫,没多大的工夫,就派人来宣你马上进宫一趟。依咱家看,这事情十之七八是好事!”
“好事?”陆准笑了笑,拉过张鲸的手,将谢仪塞进他的袖子,拍拍他的手道,“张公公,我府上的清客常跟我说,得意切莫忘形,要记得,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
张鲸顿时惊觉自己刚刚的话大为不妥,紧张地左右看看,见没有人注意到他,才稍稍放下心来,感激的对陆准一笑,继而催促道:“伯爷快跟咱家走吧,免得耽误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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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陆准进京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位大明最高统治者几面。原因自然很多,此时不必一一细述,但这一次面见,较之以往,都是截然不同的。
皇帝显然已经是濒临大限了,倚坐在御榻上,满面病容,难以像高拱期望的那样拥有帝王威严的端坐如仪。身侧,中宫皇后娘娘和太子的生母贵妃李氏在御榻边,黯然落泪。太子满面惶惶不安,站立在御榻前。高拱、张居正、高仪等人俱在一边站立,神色同样黯然。
陆准被内侍引进来,行了君臣大礼,又向皇后、贵妃、太子及阁老们一一行礼之后,轻手轻脚的退到一旁,将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
皇帝咳嗽了几声,搜肝刮肺的声音让陆准听得不禁皱眉。眼看着九五至尊就算是想要抬抬手,也没能做到,只得苦笑着深深喘了几口气,用微弱的声音叫了一声,“众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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