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完毕后,学生们陆续离开,而我则开始整理起三舅爷的遗物。老头子的遗物并不多,一把蒲扇,一个酒壶,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及若干法器——虽说我们是鬼谷传人,但封妖捉怪的法子也不仅限于一家,佛道两家的本事也非庸手。我也知道,三舅爷平日就爱喝两口,喝醉了倒地就睡,倒也比喝醉了就吵闹的家伙们好了不知多少。我尊敬三舅爷,也知道什么叫睹物思人——可我看着这些物件,脑子可怎么都是三舅爷的拳头和棍子?记得有一次,因为我没记牢一句咒语,被三舅爷报以老拳,打得差点连我妈都不认识。
我一边整理着三舅爷的遗物,一边回忆当初跟三舅爷学艺的点点滴滴,心中感叹万千——人啊,不管修为如何,终归逃不过一死。道家求长生,佛家讲成佛,但又有几人长生,几人成佛?人总有欲望,若是无欲无求,人类也不会进步,而我们这些方术士、风水师就只有饿死了。想来也是可笑,我们一直寻求着超尘脱俗,却偏偏需要这些尘俗中的人来养活。很多所谓的高僧大德,满嘴的无欲无求,其实,真无欲无求了,谁还会修行?不就求一个长生得道么?殊不知,大圣至公,生死天定,不是人力可以决定。天道无情,无情就在于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否修行,都难逃一死,唯一的区别也不过是迟早而已。但纵然如此,三舅爷死后的种种迹象,却让我不能不对此进行彻查。
从三舅爷的遗物里,我只找到了一本手记和一封遗书。我知道,每次帮别人处理完问题,三舅爷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对事件进行记录,每次记录,都严禁他人进入书房。可以说,这本手记记载了三舅爷一生所遇几乎所有的灵异事件。那封遗书则是留给我的。三舅爷似乎已经算到了这么一天,遗书上明白的告诉我,现在的我本事不够,叫我不要想方设法的找他。就算找到他,也只是白送一条性命。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去终南山找一个名叫韩闯的苦修道士,那是他同门师兄。
同门师兄?这么多年以来,从未看见三舅爷与人往来,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师兄。也许,找到我这个师叔,很多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吧。
第二天,我收拾好行装,踏上了前往终南山的火车。终南山,又名太乙山、地肺山、中南山、周南山,亦称南山,乃天地之间有数的仙家福地。自古以来便有如太上老君、王重阳、赵公明、刘海蟾、孙思邈般神仙高德之士在此修行,也有如卢藏这样以退为进求取富贵的沽名钓誉之辈在这里待君王赏识。但不管怎样,终南山作为道家全真派发扬之圣地,确是九州之中屈指一数的修炼场所。直至今日,终南山上的隐修之士依旧不可胜数。更让我头痛的是,三舅爷并没有在遗书上说明这位韩闯师叔在终南山何处修行,更没有写明师叔的相貌特征,只说缘分到时,韩闯师叔自然会出来相见。想在偌大的终南山上找这么一个没有任何资料的人,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但很明显,如果我无法找到师叔,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用去考虑了。
终南无捷径,虽然旅游区的路修得较为平整,但隐士们居住在终南更深处,所谓的,尽是人们一步一步踩出来的。对于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我来说,跟没有路也没啥区别,幸好从小被三舅爷折磨来折磨去,筋骨比普通人好,不然光是爬山就成问题了,更别说找人了。
正行走着,突然旁边一棵大树上跳下来一只猴子,歪着头盯着我看。我知道,这些猴子都是野生的,纵然你不招惹它们,它们也很有可能会抢你的吃食,不由退后了三步。那猴子见我退后三步,也不上前,竟站在原地,前爪放在胸前,合起来向我拱了拱手,又跳到了树上,再也不看我一眼,如人一般双足跏趺,双手放在丹田位置,冥想了起来——我擦,这是什么情况?连猴子都学会修行了?我楞了半晌,猛然觉得,也许大概可能我那位师叔大人也未必是人类。
随即,我摇了摇头,虽然动物也能修行,但要修成人身,岂止百年时间?何况,动物修成人身,天降雷劫,能避过的更是少之又少。若真有这么一位由动物修成人身的同门长辈,那也应该是师祖,怎么可能和三舅爷是师兄弟?
继续前行了一里路,又见一白衫道人在岩石上冥想,动作与方才那猴儿并无两样,想来是猴儿常到此处嬉戏,见这位道人如此修行,便有样学样,倒也是一奇缘。正欲绕过道人,继续前行,却听见道人开口道:“小友,看你面有愁色,不知前来这人迹罕至之所有何贵干?你我相遇即为有缘,或许我能为你解决一二。”
我抬了抬头,太阳也到了中天,正是午饭时候,而我在这儿又是连一只鸟都不认识,如果这道人真能帮我,或许找到师叔也就不是难题了。再说了,我这次出门,除了几千块钱,便身无长物,就算对方想要谋划什么,到头也是竹篮打水。想到此处,我干脆席地而坐,从背包里拿出干粮和水,准备午餐。
“吃不?”我看着道人,笑道。那道人也不客气,伸手拿起饼干打开包装便吃。
“你是来修行的?”道人一边吃,一边问道。
“我来找人。”我喝了一口水。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