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朝阳熠熠,枝叶上垂垂欲滴的露水,反射阳光。宛若一个个小太阳,璀璨阳光,给偌大静寂森冷的牧府,带来些许温暖,生气冉冉。
咯吱!
牧府大门敞开,门前十余亩场地,依旧冷清空旷,道牧感觉无数眼睛聚焦于此。
走上街道,清冷的店铺,或开或关,都无法掩盖住,那些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道牧若无其事,走入牧府门前的大街,很快就接近繁闹区。
在这交叉路口,一张破旧的“马”字幡布,迎着巷风,“喀吱喀吱”摇晃。油气夹杂着豆浆和豆腐的味道,还有黄糖水的浓郁甜香,以及潲水桶的馊臭味。
一个光头老叟,手脚麻利给客人准备食物。一个古稀老婆婆,佝偻着腰,给同样年老的客人端上食物。
年老的客人们,不着急着这一口热,让夫妇二人慢点,安全第一。老板与客人,一来一回,有说有笑,可老夫妻二人,并没有慢下来。
刺啦啦,油欢快的歌唱,也无法将客人的欢笑掩盖。人来人往的大街小巷,繁繁闹闹,相映成趣。
这是看得见,闻得到,摸得着的童年味道。道牧终是忍不住,猛地驻步,转向忙碌的小摊。
“马爷爷,给我十碗甜豆腐花,十个芝麻糖包,十个开口笑,十个糖油粑粑。”
人们只觉这声音有点熟悉,没了清脆嘹亮,多了浑厚磁性。带着好奇,循声望去,立马怔了神。
空气突然安静。
道牧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旋即道,“您二老若没空便算了,若还忙得过来,就帮我打包吧。”
“小牧?”一老爷爷在人群中,站起身来,活见鬼一般,有点难以置信,“大家都认为你死了。”
“来,来,来……”老爷爷旁边的老奶奶向道牧招手,鸡皮一般的手,满是皱纹和老人斑,“过来给奶奶看看,好像高了好多,也瘦了好多。”声音跟手一样颤抖,却让道牧倍感亲切。
“我们这群老家伙,两脚都站在棺材里,随时都会咽气,没那些嘴贱庸人,那么多忌讳。”牛奶奶将残余食物,倾倒在潲水桶。
放下碗筷,用热水洗手,擦干净手以后,将呆愣的道牧拉入座位。“在座这些个老家伙,什么没有经历过,且不说百无禁忌,但也门清得很。”
说着,牛奶奶那双枯木般的老手,如是强有力的鹰爪,将挣扎起身的道牧,牢牢按在座位上。
向道牧招手的老奶奶,正坐在道牧对面。她旁边的老爷爷,缓缓坐下来,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道牧,却有光,“我们倒不怕,你给我们招来甚祸患,兴许都是在沾你福气。”
自道牧和李小胖懂事之时,二人常常偷跑来这里蹭吃蹭喝。那时,就听马爷爷讲,他的摊位,从来就没甚么小孩,更没什么年轻人。
道牧和李小胖两个活宝的加入,让他们增添不少欢乐。
在座的爷爷奶奶,多是成双成对,也全都是老熟人。但他们从未跟道牧和李小胖,说过他们的姓名。
“还好当初爷爷奶奶们,没有受邀去我家,不然……”道牧看着一群熟悉的老面孔,心理不甚好受,毕竟自己差点也害他们死于非命。
“死,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对于很多人来讲,那不过是另一个人生的开端。”牛奶奶将道牧最喜欢吃的芝麻糖包和甜豆腐花先端上桌。
甜豆腐花冰镇的,冒着寒气。芝麻糖包是刚出笼,滚烫的热气扑脸。马爷爷和牛奶奶二人还记得自己喜好,这个小细节让道牧很暖心,脸上终于灿烂阳光。
“对嘛!你这白俏俊脸,就该这么笑!这样笑,才好看迷人,迷倒千万少女。”牛奶奶见道牧笑了,她开心的揉着道牧的头,脸上也笑开花,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真挚得让人动容。
“整天哭丧着脸,搞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死了一样。”一个老爷爷嘿嘿怪笑,双手还捧着一碗豆浆,冒着白絮一样的热气。
那老爷爷身边的老奶奶,立马将老爷爷的耳朵揪住,狠狠的转了两圈半,骂骂咧咧道,“滚犊子!你这老臭嘿,莫乱在小牧面前提死字!”
疼得那老爷爷呲牙咧嘴,连连出声求饶,手上的豆浆撒了一半,惹得众人大笑不停。
说来也是新奇,如此温馨的场面,巷风却愈加冷冽无情。吹得巷外路过的行人,不禁缩脖子,弓着腰,打哆嗦。
道牧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眼前一幕幕就跟以前一样,爷爷奶奶们对他并没有不同,他咧嘴的弧度已经到了极限,已经喜静不喜闹的道牧,丝毫不觉得老人家们叨叨絮絮,吵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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