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思考来,这位冰雪之女损耗严重的圣者之体率先做出反应,如鲸吸水,本能地疯狂汲取着从中传递来富含能量的玄妙力量。
这力量一入体,冰雪之女再次面色大变,只觉自己这具花费巨大代价打磨而成的身体好似干旱枯涸已久的田地一般将这股力量彻底消化殆尽,宛若水乳交融,竟是出奇的吻合。
更重要之处在于,在这股力量的浸润之下,近乎无穷难以言明的浩瀚信息顺着这股力量涌入灵魂最深处,她只觉自身身体与灵魂最深处的那一点神灵本质也在悄然发生蜕变,虽然缓慢,但却真实进行,甚至就连原本的“寒冷”、“冰雪”这些神职也在发生微妙变化,促使着她偏离之前的道路前进,让她多少有些犹豫。
不知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到底是应该顺应这种变化任其演变,还是强行打断这种类似只有从世界本源中孕育出来的那一刹那,和整个天地合二为一的奇妙状态。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关键时刻,或许能够一举突破禁锢万年已久的屏障,神格晋阶,神性得到升华,向着更高妙的程度前进,或者这种奇妙状态根本就是利用“虚假”、“谎言”、“伪装”神职作用下营造的陷阱假像,目的就是让她沉浸其中。
从对方出刀磨灭自身神力的角度来看,这种推测的可能性无疑要更大一些。
可是,相对于修士而言,受先天与时间影响限制的神道是一条近乎看不到前方路径的漫长道路,哪怕神灵天生有着远超于人的耐心,应对无数祈求的磅礴神念,但是经过漫长岁月的苦心经营之后却还是无法看到哪怕前进一小步的希望。
眼下这个光明未来却是如此触手可及。
毫无疑问,在这衡量人心的天平之上,筹码的轻重与可能性的高低并不对应,或许只是一缕希望,就重逾山岳。
这个决定是如此艰难,以至于她比起那些巫师来,反应还要更加迟钝,任由那看上去就诡异异常的黑白雾气将身躯淹没,圣者之体四周更是被无数密密麻麻的无形丝线包围,缠绕,在肉眼看来,一切如常,只是这位冰雪之女的神色迅速恢复过来,肌肤不再黯淡无光,比起之前有如冰雪堆砌出来的冷硬外,更是多出一抹如水莹润,熠熠生光。然而实则早已结成一个无形巨茧。
随应着冰雪之女,吞吐从相思丝线上传递来的气机,信息,丝线巨茧亦是随之一胀一缩,拉扯出一连串微妙涟漪。
————
“原来如此,寒意肃杀,冻结一切,怪不得这冰雪之女成神已久,却还只是局限在弱小神灵的位阶之中,无望更进一步,这不单单是信徒稀少,影响力有所不及的原因。”
陈浮生皱皱眉头,伸出两指在身前虚空轻轻一捻,有白霜从指间簌簌落下,寒意洞彻神魂,只是方欲借机侵入陈浮生体内,便被体内那一方平静无波的深幽北冥彻底化解吸纳。
只是陈浮生知道,在这短短时间中,围绕在冰雪之女身周的相思丝线已然在这股冻结万物的肃寒之下破灭了不知多少,甚至还使得洞天法器当中那九根相思线的本体都为之稍微凝涩了些许,只是因为这是他借助那九根相思线以法力凝就,只要法力足够,便可以无穷无尽的幻化出来,再加上体内有一座北冥真水化成的浩瀚海洋吞纳承载,才能禁受得起这种消耗。
毕竟,从境界上说,如今不过奠定道基的他,距离冰雪之女这样与元神高人相当的神灵还是差了关键几步,而在用倩女幽魂世界积攒下来的国运换取的那一刀斩开巫师阵法,磨去冰雪之女的神力后,也是所剩无几,目前只是用七境修为支撑起来的一个算不得太空的架子而已。
哪怕他身兼数门玄奥法诀,练气七层的根基雄厚至极,少有人及也是一般。
单从寒意而言,这位冰雪之女的神力要胜过他一筹,最起码在练气级数中如此。
不过这次借助相思线与冰雪之女神力交锋也让他将对方看得更加透彻。
北冥真水作为天下七大水法,虽然本质尚寒,但却另外孕育一股绵长生机,有滋生万物之力。
然而这位冰雪之女的神力在将霜寒之意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同时,也走向了偏颇极端,有生无杀,少了几分圆融无瑕之意。
如果在这之前,陈浮生还会觉得,世界有异,道法有此差异也属常理。
但在联想到诺兰德大陆执掌春夏秋三时的三位女神时,就明白不是这么简单。
这四位女神几乎同时应天地与生灵信念而生。
甚至,因为霜雪,冰寒这些对生存环境的苛刻缘故,冰雪之女出现的时间还要稍早一些。
毕竟,恐惧与敬畏总是要比赞美,安逸更加深刻,纯粹,持久一些。
然而世随事迁,三位女神一一步入更高层次,这位最先出现的冰雪之女却一直被困在如今的位阶当中。
便是因为,从一开始,她的道路就走错了。
冬天,冰雪带来的绝不只是简单的寒冷,死亡,沉寂,而是还孕育着新的生机,瑞雪兆丰年的道理谚语在陈浮生出身世界,哪怕是三岁稚童也朗朗上口。
只是可惜,在诺兰德大陆,冰雪之女从诞生之初便被惧怕寒冷冰雪带来的危害,或者敬畏渴求这种力量的生灵赋予了类似特性。
这种特性存在于神灵最本源的一点儿本质当中,而一次次的祭祀,仪轨,祷告等更是将这种特性进一步固定下来,难以更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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