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扬沉冷无语,因为,他的确被高宇轩问住了。是的,他不知道,他统统不了解。
“展颜喜欢轻音乐,喜欢漫画,喜欢柯南,喜欢薯片,她只是普通的女孩子。她也曾有激情,有梦想,她当医生,是因为她想亲手迎接每一个新生命的降临,你永远无法体会那在她心中有多么神圣。这些,你统统不知道,季维扬,你根本不配爱她。”高宇轩的声音停顿,嗓音有些微的哽咽。想起郊区工厂前发生的那一切,他至今仍心有余悸,却又觉得极为讽刺。
“还记得郊区工厂吗?当时,她独自一人绝望的等着你,那么晚,郊外了无人迹,一个女孩子深夜等在那里有多危险可想而知。她差点就被人欺负,而你,根本不听她解释半句,就直接判了她死刑。季维扬,你还觉得你有资格爱她吗?”
面对高宇轩的声声质问,季维扬俊颜波澜不惊,深若海洋的墨眸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高宇轩离开后,季维扬独自矗立在落地窗前,站在二十二层的高度,居高临下的俯瞰众生,隐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青色血管暴起,不时传出骨节撞击的脆响。这座大厦是在他手中拔地而起,落成之日,他站在这里,对自己说,他要将眼前的一切掌控在股掌之间。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你无法预知的人和事。魏展颜,她就是他生命中的意外,她的出现丝毫不在他预料,扰乱了他人生预设的轨迹,明知疼痛,却融入了血肉,无法割舍。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一片片拼凑。他忆起那一夜展颜苍白的、哭泣着的脸,她一身的狼狈,还有她看到他时,眸中闪动的无助与渴望……那个时候,她一定是不是很伤心?会不会很害怕?而这些,他统统忽略了,他的眼中只有高宇轩抱着她的那一幕,他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是的,嫉妒。他一直是嫉妒高宇轩的,他嫉妒他陪伴了展颜三年,他嫉妒他守护展颜成长,而自己却生生错过。
“季总,程海投资的人已经来了,正在会议室中等您。”秘书余梅敲门进入。
“让他们等,我出去一趟。”季维扬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大步向外走去。
“季总,可是……”未等余梅将话说完,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另一处,市中心医院的加护病房中。
雪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枯瘦如柴,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但她的唇角一直含着笑,目光清明。她的手掌握着一只年轻的手,那只手干净修长,如完美的艺术品。
“展颜,你来了。”老人的声音沙哑。
“董老师,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您。”展颜温润的笑,眸中却盈动着泪光。
这位老人是医科大副校长,有名的医学教授,也是展颜曾经的导师。
“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我本不愿打扰你。这次找你来,是有个东西想要交给你。”董教授指了指床头的抽屉,展颜会意,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几本老旧的日记本,一页页翻开,发现竟然是妇产科各种病例总结的手稿。
“这是?”
“这是我从医五十年来总结的各种病例手稿,本来打算整理出版,没想到说病就病,现在是力不从心了。”董教授叹息,用力握紧了展颜的手,“展颜,你是我所带的学生中最善良,最有医德的一个,将这些东西交给你,我放心,希望我毕生的心血可以为医学事业做出贡献。”
展颜有些惭愧的低头,“董老师,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
董教授看着她,慈爱一笑,“杜小莫和我说过你的事,展颜,人生长路漫漫,我们怎么可以被小小的挫折击垮呢。贝多芬在耳聋后,仍然创作了《第九交响曲》,流传百世。展颜,你要相信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砍是过不去的。”
董教授的一番话重新点燃了展颜的希望,从医院走出来,她让杜小莫帮忙联系做复健,杜小莫看起来似乎比她还要激动。
回程的地铁中,她不时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唇边含着一丝自嘲的笑。曾经,她不曾尝试就放弃了,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无能而软弱。
回到居住的小区楼下已经傍晚七点多。这个时间,楼下一片沉寂,楼上是万家灯火。而那些昏黄温暖的灯光,都与她无关。
展颜沿着弯曲的小路行走,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远远的,只见楼门前不远处停着一辆招摇的路虎车,而对面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微垂着头,两指间烟光忽明忽暗,灯影在他身后拖得修长。
依旧是一身笔挺的西装,低调奢华,只是,莫名的多了一分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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