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防着郁锋涛会径直走到他跟前,刚要躲避,高东洋打了个趔趄,差点连人带粪摔倒在地上。
等高东洋站稳后,郁锋涛笑嘿嘿地说,有件事和他商量一下。
厌恶一瞪郁锋涛,好像郁锋涛欠了他几千万块钱,高东洋嘴里仅他自个儿听得到的嘟嚷嚷:“他妈的,晦气,扫帚星找上门。”
干一样败一样,郁锋涛在高东洋心里头就是晦气的扫帚星,一旦挨上他便要倒霉八辈子。对郁锋涛割芒花扎扫帚一事,高东洋根本不瞧在眼里,认定郁锋涛一屋里芒花扎成扫帚,要是能卖得出去,他高东洋的头都会长角。
很不情愿的卸下肩上的一担粪,折身回屋里,给郁锋涛搬了条凳子,高东洋自己则坐在对面一条凳子,靠在一棵柱子,蔑视的闭目养神,俨然眼前没有郁锋涛这个人。
——既来之,则安之。
郁锋涛不与高东洋一般见识,当下说明来意。
什么?高东洋快要睡过去的眼睛一睁,以为是听错了话,硬是愣愣了老半天。
还在高东洋发愣没缓神当儿,他老婆祁桂花急急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跑到郁锋涛面前,惊叫一声:“锋涛,你说什么,你说要雇我们家力国帮你扎扫帚?”
“嗯!”郁锋涛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被老婆惊叫声惊醒,高东洋老松树皮的额头一舒展,乐得一张脸如同晌午太阳,做梦也不会想到呐,他那样的侏儒儿子,还有人雇其干活,真是太阳从西边出了。
眨眼间,高东洋口气也一下热络,眉飞色舞,迫不及待问题:“锋涛,是不是工钱一天十块,到你家吃饭,还杀鸡招待?”
摇摇头,郁锋涛三分腼腆,解释说:“扎扫帚是手工轻活,不是租活不是重活,所以工钱七块,饭也要吃你们自家的。”
“七块钱,饭还要吃我们自家的?”高东洋不由得脸一沉一阴,怒气冲冲责问郁锋涛:“帮你割芒花那些人,每天不是十块钱吗?你还杀鸡给他们吃。你把我们儿子当成什么人了。”
祁桂花更是不可一世,好像郁锋涛是找她吵架,气呼呼怒斥道:“一天七块钱,又不管饭吃,你好意思开口说呀,锋涛?你把我们儿子当成什么人了——你?”
呆住了,头脑在一秒钟内转了成千上万次,郁锋涛也想不到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恩将仇报,不识好歹的老家伙,亏他们白活了这么一大把年龄。
好心雇他们侏儒儿子干活,给他一口饭吃,郁锋涛倒头成了冤大头,他如同是在严冬腊月里冷不丁被人猛泼了一盆冰水。
还想和高东洋夫妻解释一下,郁锋涛转头想想一下,算啦,跟这种人解释什么呢,只能是越解释越说不清。
“你把我们儿子当成了什么人?”这句话骂得多好多经典,郁锋涛又气又好笑。是啊,全村人就他们夫妻能生个侏儒,固然是个宝贝了,他郁锋涛不看清形势,那不挨骂吗?
“那算了——”郁锋涛假装二愣子,都不敢再瞧一眼高东洋、祁桂花的恶煞脸,轻描淡写轻轻说了一句,赶紧逃走。
堵着一肚子窝囊气,逃出高东洋家,郁锋涛是愈想愈气,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我叫你这个猪头做好人,这下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遭到到羞辱了吧——”
随着骂声落地,郁锋涛凶狠地一踢路中的一根木棒,一脸怒气朝家里疾步走去。
离家尚有十来步,一团不服袭上心头,郁锋涛偏不信邪了,闹荒人会个个和高东洋、祁桂花这对老家伙一样?不行。我必须去找一趟李椰毕,万一他父母亲李伟大、罗花菊不会和高东洋、祁桂花夫妇这一对干瘪老头、老太婆一样,那我岂不是对不起他。顶多,我——锋涛再次遭到一顿羞辱,还能怎样?
这样想着,郁锋涛忽地转身,大步流星直奔李伟大家走去。
但是快到李伟大家房子门口当儿,郁锋涛又踌躇、犹豫不决,心头七上八下,这一脚踏进容易,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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