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福录终于想开了,咱过咱自己的日子,跟别人争执无用。禁止大烟是官家的事,普通老百姓只能各扫门前雪,管好自己的家人不沾大烟就行。
虽然一冬无雪,但是春天的细雨却来得及时,老天也变得温情脉脉善解人意,需要雨时就下,而且一点也不浪费,田里透墒就晴,也不耽搁农民的活路。
整整一个春天,屈福录都下田干活,而且把儿子屈理仓管得很紧,即使去岳父家也是今天去明天回来,不准在宜章村一连住许多天。
董银贤跟亲家没有办法计较,只要女儿和女婿过得好就行。屈福录可以不去看望董银贤,但是董银贤必须看望女儿。屈福录跟董银贤看起来还有些别扭,吃饭时俩亲家坐在一起,只是象征性地寒暄一下,吃完饭屈福录跳下炕,说声:“亲家你歇着,我还要到田里去。”一边说一边扛着锄头出门。
董银贤看着亲家的背影,叹息道:“可惜呀,黄柏木做了个驴臭棍(方言,形容大材小用),这个人才蒋委员长为什么不用?”
屈福录听见了,也不还口,各人的光景要紧,看在孙子的份上,咱跟亲家没有办法计较。
整整一个春天,屈福录哪里都没有去,一心一意务做自己的百十亩农田,麦子扬花了、灌浆了,屈福录蹲在地头,一边抽旱烟一边思考,有些事你不服不行,那红大脑(关中小麦跟红线麦自然杂交)就是比红线麦产量高,而且出粉率高,蒸的馍白。去年种麦子时屈福录再没有犟,允许儿子多种了一些红大脑,看样子儿子是对的……对的也不能在儿子面前认输!那碎怂(方言,骂人的话)理仓是属驴的,挨鞭子货!
一辆小车从田间小路上开过来,屈福录坐着没动。屈福录对小汽车有一种明显的反感,感觉到那外国人也瞎折腾,造那玩意干啥?又无法耕田,坐进去晕乎,没有骑上毛驴舒坦。不过那驴日的跑得就是快,宜章村到凤栖五十多里路,一来回用不了半天时间。
刚下过雨,路上没有尘土,那汽车竟然开到屈福录的面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士兵面朝屈福录敬礼:“报告屈老先生,我们刘军长请您,您上车吧。”
看样子这挨槌子拐弯亲家又不知道想什么鬼点子,怎样捉弄屈福录!屈福录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烟锅子差点指着那士兵的脑袋:“回去告诉你那挨槌子军长,再不要拿我屈福录开涮!就说屈福录忙得很,顾不上!”
那士兵向后退了一步,好言相劝:“您老人家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执行命令,我也知道您的大名,咱们这些人的小命不值钱,你说这些话千万不能让刘军长知道。”
想不到那屈福录一蹦老高:“老子活了五十岁,还打算再活多久?那刘子房卖了尻子咥女子(方言,骂人的话),是个大捣怂(这里指坏蛋)!要不然你把我拉到笔架山,枪毙了去逑!”
司机等不及了,下了车,悄悄溜到屈福录身后,两个小伙子一使劲,把屈福录拉上汽车。屈福录坐进汽车里蔫了,有点心有余悸地问道:“我是不是回不来了?”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