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理仓害怕老爹爹生气,躲起来了,白天下地干活,夜间跟怀孕的妻子董萍睡在场房(碾麦子的场边盖几间房子,为的是放置农具和做活时休息,也可以住人,多种用途),看爹爹睡了几天后终于起来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中午歇工步行十里路请来屈鸿儒,反正有屈鸿儒挡驾,屈理仓才敢回家面对爹爹的责骂。
屈鸿儒骑一头毛驴,屈理仓手执榆木条子跟在毛驴后头,叔侄俩在屈家宅院外稍停片刻,把毛驴拴在拴马石上,屈鸿儒倒背着手走进院子,心里头好像过堂那样忐忑,
只见屈福录口里叼着烟锅子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端详。抬起头看见屈鸿儒进来,屈福录的脸上还露出一丝笑意:“老哥,你来了。我正想找你。”
屈鸿儒也准备挨骂,两个孩子种大烟时屈鸿儒知晓,就是没有让屈福录知道。屈鸿儒心想忙忙碌碌一辈子,粮食打得多了发愁没有地方存放,到市场上粜粮食又卖不出好价钱。遇到灾荒年间一些穷鬼又来吃大户,殊不知耕读人家的日子过得艰难!两个儿子种植大烟说不定还是一条路子,这年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一个人活得正直没有人说你是个好人。
屈福录的笑脸让屈鸿儒感觉疑惑,屈鸿儒试探着问道:“兄弟,想开了是不?”
屈福录还是笑嘻嘻地答道:“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想跟屈理仓先生分家,草拟了一个分单,你看看,有什么不妥,改一下,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屈理仓一直站在屈鸿儒身后,没有说话,听得老爹爹如此一说,赶忙给爹爹跪下,口里喊道:“大(爹)呀,儿子有啥不对愿打愿骂由你,千万不能分家!”
屈福录看起来主意已定,说出的话也绝情绝义:“先生,你从今后再不要叫我大(爹),我不是你大,你有本事吃你的油卷馍,我没本事喝我的糠糊糊。”
老太太颤巍巍出屋,把儿子屈福录的肩膀拍了一下:“福禄,我娃你把供奉你爹灵堂的那间屋子打开,鸿儒侄子也在,当着你爹的面,娘我有话。”
屈福录心里疑惑,老妈妈从来没有这样说话。屈福录站起来,开了锁,给爹爹的灵堂前点上蜡烛,上了香。然后把娘搀扶地坐在灵堂前的一张椅子上。
娘突然威严地一声吼:“你们都给我跪下!”
屈福录在前,屈理仓在后,父子俩跪在仙逝者的灵堂前,屈鸿儒迟疑了一下,也打算跪下。老妈妈说:“贤侄,你不用跪,做个见证而已。”
老妈妈突然举起拐杖,使劲地打了屈福录一下。屈理仓忙说:“奶奶你打我,不要打我大。”
“住嘴!”老人家脸色铁青,那股威严令人胆怯:“问问屈克胜,这幢四合院是谁修的?我从十六岁进了你屈家的门,没有见过你祖孙三代给房上添一片瓦!这幢四合院是屈克胜他大(爹)留给屈克胜的。屈克胜倒好,当了一辈子清官!人家荣归故里时车载马拉,锦衣玉食,银钱垒成垛!屈克胜倒好,告老还乡时一条毛驴驮两捆子破书!就那样还整日臭架子不倒,为禁烟积劳成疾,一命呜呼。如今,凤栖全县罂粟泛滥,你屈克胜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通一丈高的墓碑!你屈福录就没有权利分家!要分你现在从这座院子走出去,十年后挣一座金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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