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转身往家走,她想睡一夜,北堂家的人就会急了——人家是公门大府邸,昨儿又请了满朝的文武、收了那么多礼,怎么会说不嫁就不嫁了呢?岂不是言而无信,贻笑大方?
慕容嫣又继续走,越想越觉得高兴,她想,一会儿她一定故意错过迎娶轿子的时辰,让那个趾高气扬的北堂骄颜面尽失,看她闺女还欺负她慕容不?
她最恨人欺负她了!
她从小就被人欺负,她发过誓的,这辈子一定要飞黄腾达,一定要趾高气扬地活着!北堂傲这辈子除了她,谁还会要呢?她注定是夫人命?嘉勇伯夫人哪……名副其实的命妇呢?
想着慕容嫣笑了,只觉得那大大的将军府、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只可惜了战蛟那国公夫人的封号,还有那数十万两的嫁妆……
北堂傲早晚也能是国公!
而且战蛟最爱的就是他的名节,他病好了,想明白了,难道还愿意挂上一男许二女之骂名?
两国之封……
双美入怀!日月交辉……
慕容嫣带着美好的愿望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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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头被关在院里养病的北堂傲却是数日的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境回到了随军前,胞兄仁皇后入宫二十载第一次喜获皇女的情形。
那夜没有喜悦,所有的恭贺之声皆被挡在了未央宫外,整个后宫、甚至整个大周朝野,都因此女的落地而瞬间寂静,有人静观、有人等待、有人四下奔走……
只因……当今大周的皇太女龙菁,非是嫡出。
那一夜,漫长而充满了阴谋的险恶味道,即使年纪尚小的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冷凝在未央宫、乃至整个皇廷的盘旋气流,在盛夏的宫内冻得每个北堂家的人从骨子里向外透着森森寒意。
“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年过三十的兄长第一次、用一种近乎颤抖地声音问所有在场的北堂家族人。
北堂傲不懂“留”意味着什么,但若说“不留”,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膝下而今只有一子的兄长,这不是如同生生割了兄长的心一般?
他抬眼,只见得兄长抱着胖乎乎酣睡的孩儿,眼没有片刻地移开,甚至还有泪花在眼眶里转了又转,那孩子几乎就是另一个小小的兄长……而且,他还能感受着兄长那周身益发浓烈的慈父之心。
姐姐说,如果这个女儿没了,那么兄长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儿,这孩子是兄长在宫里的最后指望。不要这孩子,等于就是要了兄长的命!
年幼的他只是怔怔地仰望着泫然欲滴的兄长,又不时地张望静静为兄长震慑全场族人的胞姐,耳畔是家姐临来前一再叮嘱他的话:
“兄长为了保住我们北堂家、为了保护我们姐弟,牺牲自己进了宫……”甚至,绝情地离开了那个他曾经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所有族人都凝了两眉,北堂傲也不知何来的一股子勇气,竟然越过诸位长辈静静地、掷地有声地说道:“留!”
瞬间所有人的眼都诧异地看着小小的他,然后一个个点了头,竟还都流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释然——
百年来,从不过问皇储之争的北堂家,不得不再一次一边倒地站在了天平的另一端
——未央宫那夜的风很冷很冷,冷到他此生不能忘却,冷到他渐渐明了,他们北堂家看似牢不可破的荣华富贵,其实自始自终只与死亡隔着一层纸,又或者生与死自始自终都是纸的两面,所以……必须有所牺牲才能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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