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阶又险又滑,她这一摔可不得了,一阵惨叫声中,卢萦身子骨碌碌地,如球一样向下滑出了六七步。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转眼间,卢萦的后脑壳与边沿的山石重重一撞,紧接着她身子一翻,便再也一动不动了。与此同时,一股鲜红的血液迅速地染红了山石,滴落在台阶上……
这一个变故十分突然,曾郎听到卢萦的叫声才急急转头,当下他脸色一白,跌跌撞撞地滑向卢萦。伸手把她一抱,半边青衫却被鲜血染透……
就在曾郎吓得人都站不起来时,阿因一声尖叫,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带着哭音着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阿萦要不要紧?”
连叫了几声,阿因见曾郎被吓蒙了,忙伸手推了推她,“快,快去找大夫啊。”
一边说,阿因一边盯着卢萦的脸,暗中恨道:怎么撞的不是脸?
被阿因提醒,曾郎清醒过来,他连忙说道:“是是是,找大夫,快找大夫。”一边说,他一边抱着卢萦急匆匆朝山脚下跑去。
……
卢萦再次清醒时,已是傍晚,她家那小小的木屋里,正飘来一股药香。
仰着头看着头顶,卢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的后脑还在一阵阵的抽痛,可非常奇怪的是,她却觉得眼前的空气透着一种清透新奇,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苏醒,又仿佛,这天地之间,都被洗了一遍,连一粒尘一点光斑,都变得清澈明白。
慢慢转过头,卢萦看向身侧四周,直打量了好一会,她才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拉开披在身上的麻布被子,卢萦伸手抚向自己的后脑壳。
后脑壳被大夫上过药后又包了起来,鼓鼓的,一碰便是一阵疼痛。“咝——”地倒抽了一口气后,卢萦记起上午发生的事来,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
许是听到房中的动静,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出现在卢萦面前。男孩与卢萦面目有五分相似,眉目明澈俊秀,只是瘦得没有几两肉。他手中端着一只药碗,看到卢萦坐起,他抬起头来蹙眉说道:“醒了?”语气隐带不耐烦。
说出这两个字后,男孩见卢萦还要盯着自己,不由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有点羞恼地低喝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卢萦却还在盯着他,直到男孩重重一哼,把药碗朝她手上一递转身走人,她才低声说道:“阿元,你的眼睛隐带红丝,那不是烟熏的,是你不久前流过泪,你是在担心我吧?刚刚第一眼看到我时,你嘴角向上扬了,原来见我醒来你会这么开心。”
略顿了顿后,卢萦又道:“对了,曾郎是不是给了你一些钱财,却被你拒了?你的手刚才一直在袖袋旁抚来抚去呢。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好了,不用吃药了。”
这一席话,卢萦说得缓慢无比,这不是她刻意做态,而是因为,她正在琢磨着怎么用词,怎么表达出自己那种感觉。可以说,她一见到阿元,他的心思变化她便了然于心,它们是如此清晰,如此的让她毫不置疑,简直就是曾经目睹一般。
卢元慢慢转过头来,他惊愕地看着自家姐姐。他这个姐姐,他是知道的,自父母故去后,她便把姐弟两人的生活重担背负起来了。生活的煎熬,外祖母家里某些人的欺凌,让她成天陷入怎么才能改变姐弟两人处境的那种忧虑中。她从来没有那个闲心,也没有那个精力注意他人在想什么,更不提如今表现出的这种敏锐了。
直过了一会,卢元才蹙眉问道:“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很好。”卢萦笑了笑,她掀开被子穿上木履,又道:“我真的很好。”
是的,她是真的很好,这种世间一切都变得清晰,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
朝着兀自呆呆地站在原地,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抿唇一笑,卢萦推开破门,走到了院落里。
外面,正是桃花盛开,蝴蝶纷飞的好时节。那一片片的嫣红粉白,把整个天地间渲染得那么的精彩,明亮,而又通透!这种不再浑沌迷糊,一切是非黑白都能看清的感觉,真的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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