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因为今天在谈判桌上的气氛并不是十分融洽,导致大家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尴尬,这尴尬是方景城刻意为之。
唯有流七月和温琅两人相谈甚欢,两人头挨在一起鼓捣着“流公子你能不能把卖给祈国的兵器便宜点,最多我付银子的时候爽快点就是了”之类的话题,流七月则是偶尔看看方景城,扒了一口饭“唉呀温太子你要作死别拉上我行不行,没看城王爷今日不对味吗?“
不对味的城王爷照着平日里的饭量吃好了饭喝好了汤,擦干净了嘴又负着手走到了平时最喜欢去的鸿胪寺后院,后院里有一张石桌子,石桌子上刻画着一个棋盘,傅问渔与胡莱这两个没资格上桌的人对坐,一人执一枚石棋激战正酣。
“胡大人,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傅问渔一边落子一边说道。
胡莱的手是那种仁慈老人特有的手掌,干燥宽厚,掌纹清晰,修剪得整齐的指甲,这双手平日里应该经常写字,手指处都有薄薄的茧。他这双手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儒士风味十足的声音说道:“少卿大人是想让我今日下午做个好人?”
“胡大人果然智谋深远。”傅问渔极为尊重这位长者。
“敢问少卿,是否可以确定山城瘟疫之事了?”胡莱问道。
“是不是他们,今日下午便可以看出。”傅问渔夹着一粒棋子久不放下,只在指间细细摩挲。
“彼边夷劣类,实不宜以礼待之。”胡莱摇头叹息一声。
“然我泱泱大国,岂可失担当!”
胡莱放下手中棋子,笑了一声:“若少卿大人真是个男子便好了,我这鸿胪寺里,还真缺一位有勇有谋的少卿小将。”
“你知道我是谁?”傅问渔摸了摸脸上的面皮,应该未露出破绽才是。
胡莱摇了摇头,起身迎风而立,看向身后那颗傲然的松树:“人活得久了,就是这一点不好,什么都看得透。”复又转过身来看着傅问渔:“老夫也听闻过一些少卿小将的旧事,少卿小将可愿听老夫一言?”
“胡大人但说无妨。”傅问渔站起身来,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她不能怠慢。
“天下间有许多事,但大体总归是家事和国事,国事重于家事此乃根本,少卿小将你计谋出众,堪称绝妙,可往日总归是家事。山城大难为国事,少卿小将,国难当头,匹夫尽责,老夫愿小将,目光长远,天地开阔。”胡莱声音沉稳,满是儒生特有的书卷气,又不显迂腐陈旧,傅问渔听在耳中有些感慨,胸口也漫出一些特有的归属感,毕竟总是丰国臣民。
“我知道了,多谢胡大人赐教。”傅问渔拱手行礼。
“少卿小将此间事了若是去往山城,可能答应我一件事?”胡莱又说道。
“您说。”
“将我儿胡膏,带回来。”
“好,我傅问渔向来言出必行!”
胡莱点了下头便离去,从容有度的步子彰显着涵养和气质,傅问渔看着远远走来的方景城:“一定要赢。”
下午的桌子少了几个人,流七月和温琅两人去了别的地方继续扯皮,桌上留着的是末族蓝长老,蛮族族长和索珠,方景城坐着喝茶不急不慢,等着他们开口说话,沉闷而压抑的时间里,连扑腾在阳光里的灰尘都像是有了声音。
胡莱老神在在手握在一起坐在椅子上,不时翻着前几日的记录,又誊抄着已经落实了的事项,这些事以后也要做,不如趁着现在大家浪费时间的时候做了。
比胡莱年纪还要大一些的蓝长老,却没有胡莱沉得住气,他率先说道:“城王爷对本族所说之事,如何考虑?”
“不作考虑。”方景城的答案也简单,比之他手里的清茶还要无味。
胡莱便笑脸相迎:“王爷的意思是,此事兹事体大,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定论的,蓝长老心急本国明白,但总要些时间慢慢商谈。”
“谈什么?彼边夷劣类,实不宜以礼待之。”傅问渔活学活用,把之前胡莱的话直接搬了过来,文绉绉地骂起了末族人。
蓝长老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哪里有当着他国使节辱骂他国的道理,他站起来:“少卿大人,末族历史数百年,从未受人奴役驱使,若非当年王爷以族中百姓性命相逼,实不会签下此等丧权辱国之条例!”
“蓝长老,胜者为王败者寇此为铁律,末族不平要讨个公道我丰国自是理解,然以丰国立场来说,你末族早在七年前就被划入了疆域版图,说句难听的,你末族是归降的我们,到嘴的鸭子我还能让你飞了不成?”傅问渔耍无赖泼皮。
从道义上来讲,末族的要求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从立场上来讲,怎么做对丰国利益最大就怎么做!
末族除了贴近高沙族之外,以南是挨着丰国的,以北隔了一条天堑之渊,对望着便是祈国,不把末族拿捏在手心里,哪天他跟祈国勾结上了,祈国借道丰国长驱直入攻打丰国,那才是灾难。
和和气气的胡莱胡大人笑着打圆场:“蓝长老莫气,少卿大人年少气盛说话冲了些,蓝长老且莫放在心上,但是这七年来末族与丰国一向交好,丰国也给了末族足够的自主自由,是否蓝长老觉得末族有何有不妥之处,大可提出来我们再商量一番便是,自立为国这种事,怎么能随便提起呢?”
可怜那蓝长老也是活了最少上百岁的人了,几时受过这种等气,被傅问渔这般指着鼻子骂连夷劣类?他忍了又忍,看着方景城一副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不作回应的神色,便再也忍不住下去,说了一句:“城王爷,十日之后,你必会答应我的!”他说罢就摔了桌子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索珠儿,她冷笑两声看了傅问渔和方景城一眼,晃着两条大长腿就出去了,蛮族一向是没什么脑子的,见索珠儿走了也就跟在后面离去。
等到他们都走干净了,屋子里只剩下方景城,傅问渔和胡莱三人,静坐片刻,方景城放下那杯端了半天却没喝几口的茶,稳稳当当地放在桌上,眼里的冷色看得傅问渔心尖发颤:“你今日就离开鸿胪寺,回城王府,将这幕后之人还有谁找出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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