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气息越发浓烈,走在夜间宁静的路上都闻得到淡淡的花香,望京城没有禁过宵,民风也颇为开放,满街都是出来看月色享受春夜气息的年轻男友,两三成群,哪家闺阁里的可怜秀美人儿又看上哪家俊郎风流的公子,随处一望,都能望到一段春花秋月的故事。
他们看见方景城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谁也不愿得罪了京中人人惧怕的城王爷,如今更是要加上城王爷疼到骨头里的傅问渔了。流言传得飞快,在阅王府里发生的事不过转眼便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醉骨楼的小二看到两人走过来,他等了许久的双腿都快要发麻了,连忙迎上去对两人弯着腰说道:“城王爷,傅小姐,沈国师四楼有请二位。”
“沈清让?”傅问渔低声自问。
方景城不明意味地轻笑一声,拉起傅问渔的手走进酒楼:“走吧,去见见这位国师大人。”
傅问渔一直不明白方景城与沈清让两人到底有何旧仇,总觉得这二人百般不对味,但也挣脱不开方景城的掌心,便随着他拉着自己上了四楼。
醉骨楼是傅问渔一切故事的起点,略去了二楼叫喊不停的角斗场,两人沿着楼梯上了四楼。四楼不同下方,安静清雅,临窗而坐可将大半个望京城收尽眼底。
沈清让像是在此处等了许久,酒菜都有些凉了,正轻倚着窗扉看着夜色,依然是那般清雅温和的模样。
“两位今日大闹阅王府,城王爷就不怕明日早朝群臣又参您一本?”沈清让见着两人进来,倒了酒水,邀他们入坐。
方景城有力的手指轻轻捏住这小巧精致的酒杯,轻笑一声:“本王以往喝酒时,从来不用这等小杯子的。”
“当年王爷少年将军,在军中自然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只是这京中不比战场,要论我说,这京中险恶半点不输战场残酷,王爷以为呢?”沈清让温润的眉目含着莫明的慈悲和怜悯,好似天下人在他眼中都值得悲悯一般。
“那国师明日准备跟着群臣参我一本,还是准备与本王下朝后再饮一杯?”方景城浓眉一抬,凌厉的目光含着淡淡煞气。
沈清让不说话,反而看向了一直安静不语的傅问渔,傅问渔很明事理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她尚不明白这两个男人之间争论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但想来与方景城消失了这么些日子有关。
“傅小姐,说起来你我第一次相见还是在醉骨楼中,那日若不是城王爷抢了先,或许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沈清让笑道,那日他在二楼角斗场抚琴,静心宁气,冲淡满场的杀戮血腥,哪曾想,就那样遇到了傅问渔。
“这不正好说明我与城王爷是命中注定,旁人更改不得半分?”傅问渔一开口也是不怕吓死人,这样的话她一个女儿家说得信手拈来。
方景城有些钦佩地看着傅问渔侧脸,这张脸在微熏的灯光下勾勒出漂亮的线条和弧度,每一处都透着精致,而她眉间又盈然着英气,如此古怪的组合在她脸上却浑然一体,像是天成。
若真论起豪气,他真还没见过比傅问渔更豁得出去的女人。
“你觉得我会怎么做?”沈清让笑了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傅问渔看了他一眼,抿着些笑意,缓缓说道:“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这个小女儿家哪里有插嘴的地方?不过国师大人既然问了,我便想问国师一句,这丰国,仅凭您看看天象便可以保得千秋万载无恙吗?”
沈清让眉目一弯,勾起些好看的笑容,又问傅问渔:“按着傅小姐的看法,阅王爷难承大统,护佑丰国?”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知道,皇上身子尚还健壮,龙力康泰,听说等到夏末的时候还要准备大选秀女充盈后宫。我想,身子这么好的皇上一定不希望看到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吧?”傅问渔的话不深不浅,她相信以沈清让的智慧一定听得明白其中的意思。
果然见沈清让眉目再弯一些,笑容都称得上舒心动人了,只是说的话,却有些让人难以理解:“傅小姐,你这般帮着城王爷,难道真的是与城王爷两人……情深意浓?”
方景城听了这话,一口喝尽杯中的清酒,腾出手来揽过傅问渔腰肢,腰肢柔软充满韧性,支着额头望着沈清让,似挑衅一般地看着他:“怎么国师要替我们二人挑个皇道吉日,好让我两早日成亲?”
傅问渔能感觉到方景城指间的用力,握得自己腰肢有些发疼,她状若无事,将身子往方景城身上挪了挪,看着便更亲密了一些,两人几乎是用“你欲奈我二人何”的神色望着沈清让。
突然吹进来了一阵风,这风像是带着春天的愁绪,一下子染满了沈清让的眼睛,那些弯弯笑意着的双眼中满布悲凉和沧桑,用着一种怜悯的神色看着傅问渔,像是有千千万万的话想对她说,却又只能止于腹诽,半个字也说不得。
他苦笑一声,提了酒壶走到窗边,又斟了一杯酒独自浅饮,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我欠你的,明日早朝我自是知道该如何说话的,只是王爷,这京中的恶,不是一刀下去便能斩尽的,比不得沙场,取敌将之命只需钢刀利箭。”
方景城拉着傅问渔起身说道:“国师大人既然清心寡欲,不慕权势,便做个清高的君子就好,京中水浑,沈国师你若是下了脚,可就再也上不了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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