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1日
这栋灯影幢幢的破败大楼坐落在荒郊野外,夜幕笼罩之下楼里的亮光成了照亮附近草地和公路的唯一光源。蛐蛐儿在进行也许是它们一生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吵闹。
在顶层的礼堂里任青卿刚做完了一次不怎么成功的动员演讲,神情疲惫地离开了舞台中央。四周的墙灰落了一地,水渍爬上天花板,舞台底部的铁架已经朽坏,呈现出红褐色,走在上面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在离开前,她扫视了在场的三十几个身怀绝技、神情凝重的年轻人,然后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舒望身上。舒望身披宽松的长袍,微微颔首,向她投去肯定的目光。
“谢谢你们。”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强装了三个小时的镇定。她舒张了下自己的双臂,感觉自己全身的肌肉尚还有力,快步走进幕后的休息室,一股潮湿霉变的味道涌进她的肺。
舒望快步跟进来,端上一杯水。二人对视几秒,任青卿刚要开口劝他离开,舒望却抢先道:“我都明白,青卿姐,我很快就出发。但在这之前,我已经能确认邹淑睿的人不会参战,再加上之前被打败的张寒,青卿姐,我们,也许,并非毫无希望。”
任青卿屏息半晌,回身踹飞了摆在休息室正中央的太师椅。她的血液涌进腿部的肌肉,心跳加速,皮肤毛孔缓慢张开。
“我比你更厌世,那帮狗娘养的,到最后只有我们站在这里声嘶力竭,世界也将会以罪人之名记住你,我们能改变什么?啊?这个社会就没给过我们活路,让它他妈的去毁灭。”被任青卿一手培养起来的舒望对她忠心耿耿,哪怕他很清楚任青卿策划的行动绝非为了保护人类,而是冤冤相报的不义勾当。
“要是赢了会怎样?”发力之后的她感觉到了一阵吞噬她的空虚和孤独,长久以来她只为复仇而活,直到无路可走。她深呼吸,跟上第二脚把坚实沉重的楠木太师椅踢成两截,然后后空翻用手撑地转过方向挥拳,舒望侧身双手架住她的手臂,被震地后退三步。
“随你怎样。”舒望对这些很是了解,可他说不出什么至理名言来回应。
“一年了吧。”任青卿垂手而立,在间封闭的房间里,她几乎能感觉到每一片灰尘的运动。
“一年了。”舒望附和道。
“你会比我更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害怕。”任青卿说完这句话,挥手示意舒望离开。
舒望回头走了两步,还没走出门,突然抑制不住似的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青卿姐,如果这是最后一面,请你保重。在下,承蒙厚爱。”
“不会是的。”
礼堂大厅里的众人耐住性子站着,等待舒望出来。“任青卿说,挺身而出,仗义执言,从来就没有错,她愿意执此痴念,至死方休。我也愿意相信,人类伟大的精神将永远伟大。但我不愿意欺骗你们,用大义的帽子压你们。这次行动凶险万分,我们有可能不得不献出生命唤醒我们的同类。所以,诸位要回家尽孝的,请自便。我理解你们。”从幕后走上舞台的舒望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愤懑。
没有人当着他的面离开。舒望这才长出一口气,下楼走到停靠在公路口上的面包车前,拉开车门。高鼻梁高颧骨、留着一头飘逸长发的老鬼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来询问情况。“尽人事听天命。鬼哥,麻烦先送我回城里,我有急事。”舒望不客气地回答。
面包车有四排座位,最后一排单独坐着个披头散发、眼窝深陷、略微龅牙、全身长有三厘米灰色体毛的女孩,向舒望投去愉悦的目光,直到他坐进沙发里无法被看见。她垂下眼眸咧开嘴笑,不在意地用肮脏破烂的衣袖捻掉鼻涕,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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