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长儒将沈雀欢从蓬莱船港寻回来之后,就对她不冷不热的,到景泰院去看望老安人,也是看看就走,从不叫沈雀欢过去见他。现下沈雀欢像个公鸭子似的朝他嚷嚷,长儒只淡漠的瞟了她一眼,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沈雀欢看着长儒强自摆出的一股彪悍凶煞的气质,又好气又好笑,跟上去挨着坐一块儿,嘿嘿笑着:“你还生气呢啊?我都不生气了,你可真小气。”
长儒嫌弃的往旁边坐了坐,沈雀欢追着坐过去,长儒再挪,沈雀欢干脆把他挤到车角,长儒像个炸了毛的小动物似的把她推开。嚷嚷“你怎么这么不矜持?”
她一边笑一边厚颜无耻的点头:“这优点是从我爹那传过来的。”
沈雀欢把长儒的脾气摸的很透,往常只要她提到亲爹,长儒都特不待见的接上一句“好的不随”,可这一次不知为何,长儒闻言神情有片刻的僵硬,看沈雀欢时目光里多了几分的柔软。
沈雀欢看得出来,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怜悯之情,沈雀欢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警惕,想了想,目光再次落向马车一角的祭祀篮子上。“这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马车正经过梅花巷口的早集,嘈杂的声音将车内的气氛衬托的更加静异,长儒看了她一会儿,淡淡吐出两个字:“城北。”
沈雀欢的脊梁僵得笔直,她不知道城北现在有什么,她只知道曾经的护国公府是城北最大的一间宅子。她呼吸都有些困难似的,问:“没关系吗?”
长儒轻轻摇着头,“隔三祭,无妨。”
三月初六是护国公府遭难的日子,今天是三月初九,在大樾,祭奠非亲友人时往往隔三日祭奠。
沈雀欢垂下头,盯着玉色裙裾的一角,良久无语。
她在雏云阁的库房里设了个无名牌位,初六那天晚上曾给牌位磕过三个头,她也想偷着到城北去看看,都说含冤孤魂会在死去的地方盘桓三年,理智告诉她,肯定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三月初六,江家的头年祭,谁形迹可疑的出现,谁便会落网,沈雀欢含恨选择了按兵不动。
她没想到长儒把这事一直放在心上。沈雀欢泪盈于睫,极力咬住唇齿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马车穿街走巷,很快就到了城北喜鹊胡同,当年的护国公府足足占着一整条街,护国公府覆灭之后,城北一夜之间成了不毛之地,兴旺了百年的老宅子被大火焚烧得只剩下断垣残桓,附近的店铺、住户陆续搬离,时隔一年仍然能看到被烧成黑色的墙壁砖瓦,还有喜鹊胡同口的一颗参天古槐,不知是不是被血和火轮番考验,现在却像个被抽干了血肉的嶙峋老人,无望的守着再无嘈杂显赫之声的街巷古宅。
死寂,大樾京都的北城看上去就像坟场。
只是连长儒都不曾想到,来隔三祭的人不只他和沈雀欢,马车自进入喜鹊胡同后,连灵松和邓奉的脊背都不由紧绷起来。
“先生……您……您看。”
车厢里的父女二人对视一眼,便挑了帘子朝外看去,只一眼,两人俱是面露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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