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你打算在相州大陆,重建这样的鬼东西?”
会场第一排,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站起身来,冷声质问。
宗主认真地回视着他,说道:“是的,沈若石,我要在相州重建母巢,而关于此事的必要性……”
“我不怀疑此事的必要性,你敢把这么多人都召集过来,连我这个退隐赋闲的老东西都被你从家里拉出来,当然是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对吧?”
宗主失笑道:“你这个说法,倒像是我在故意设个骗局来骗你们……”
“你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也没人能用这种事开玩笑。我只是确认一下你的立场,既然你认为没问题,那我支持你,无论是母巢还是什么更夸张的玩意儿,你想造就造吧,需要什么,沈城一定全力相助。”沈若石说道后来,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现在已经不是沈城城主,也轮不到我来决策。”
话音未落,身旁,一个女子的凛然声音就接了上来:“沈城支持圣宗的决断。”
“哈哈,既然连沈城人都表态了,那我们也跟吧。”第一排,又有一人站起身来表态,“陆家本家全力支持圣宗的决定,分家也没问题吧?”
说着,那人向身边的女子瞥了一眼。
“等等,什么时候我又要身兼陆家分家代表了?来之前没人跟我说过啊?你们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是本家家主啊,陆家的决定你说了还不算吗?”
陆家家主耸耸肩:“青云陆家从来也不服本家管教,阳奉阴违的事情这些年……”
“我们什么时候阳奉阴违了!?”
陆家家主冷笑道:“当年我们本家可没支持你们跑去和青云李家联姻。”
“我们自由恋爱,管你们什么事!?”
“我们七大世家的人还要侈谈自由恋爱!?你还说青云陆家没有阳奉阴违!”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第一排又有人看不过去,一拍桌子:“够了,你们要吵架出去吵!尤其是你,性陆的老家伙,跟个自家的小孩子吵架,你这老东西也甛得下脸!?”
陆莘当场大怒:“你说谁是小孩子!?”
——
多亏了七世家的头头脑脑们吵闹不休,后排的参会者,总算能沉下心来将资料认真地看下去。
魔族母巢的恐怖,圣宗丝毫没有讳言。
仙魔大战时期,这样一座母巢,一旦被魔族成功种植下去,那么方圆百里的生机都将被其掠夺殆尽,而被掠夺过生机的土壤,如果没有特殊的方法进行回复,那么未来一百年内都不可能再孕育任何生命。
与此同时,被掠夺的生机,将会化为成千上万的魔族,如涛涛浪潮一般将方圆五百里,一千里乃至更广阔的世界全部淹没。
“我说,这个东西……真的是可控的吗?”
来自飞燕山的大剑修的白雄,有些拿捏不定地左顾右盼。这位剑修是纯散修出身,靠着过人的天赋和机缘,在飞燕山搏得了相当的威望。而听他发问,同样来自飞燕山的散修高黎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算宗主大人说这东西是可控的,你真的相信吗?如果绝对可控,他也没必要这么郑重其事地搞那么多前戏了。”
白雄说道:“如果不是绝对可控,我们在自家土地上造这种东西,岂不是自取灭亡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吧……不然的话,说实在的,宗主有必要召集这么多人来公布消息吗?以圣宗过去两千年积累的威望和口碑,他们做事就算再出格,我们也不会质疑的。”
“这倒也是……我记得飞燕山的关外便有人打着圣宗宗主娶妻的名义,一连糟蹋了上百女子,而关外之人居然都不以为意!对圣宗,我们可是几近迷信了。”
“是啊,以圣宗的口碑,就算真的要为宗主广纳后宫,相信人们也会认为此举背后另有深意,所以让圣宗也感到为难,必须要广而告之,征求所有人同意,那么此事一定非同小可,而且伴随着极大的风险。这个母巢……且看宗主大人还有什么说法吧。”
宗主当然早有说法,当人们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这个魔族母巢的时候,他开口说道。
“如各位所见,魔族母巢极端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给整片大陆带来灭顶之灾。仙魔大战时期,九州大陆上的人类先祖们,在对抗魔族的时候永远都是优先处理母巢。母巢不灭,则魔族的军队源源不绝。如今魔族文明已经断绝,这个魔族母巢反而更加危险,因为失去统领后,此物很可能变得越发不可控。所以,虽然母巢之中,有我们混沌远航所必需的技术,但另一方面,这项技术的代价实在太沉重,我们未必负担得起。我思前想后,总算有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此言一出,人们顿时提起精神,知道今日真正的重头戏要来了。
宗主这么大张旗鼓,甚至有些故弄玄虚地布置前戏,为的应该就是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而更有一些对圣宗了解比较深入的修士,已经隐隐猜到了宗主想要做什么。
他之前反复强调,远赴混沌虚空之外营救同胞是他的个人决定,为此要付出牺牲的话,也是圣宗宗主首当其冲。
那么现在,恐怕就是他要首当其冲的时候了!
“我要亲入母巢,镇压全局。”
简简单单一句话后,会场内陷入了难耐的沉寂,再之后则是一片哗然。
亲入母巢镇压全局,这八个字的言外之意就是……杀身成仁!
会议资料中,并没有母巢的全面解析——对于一万年前的异族所用的技术,当然不可能有太过详细的解析,但能够参会的这些人,大多也不需解释地那么详细,他们自然能够意识到宗主此举的代价。
他把自己的命压了上去。
“宗主大人……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宗主正色应道:“我没有办法用什么详尽的数据、理论去证明有没有必要,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最朴素的方式来取信于天下。我会把自己的性命抵押上去,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支持我。”
——
很多人说,死亡一种解脱。
有些人用死亡来逃避现实,有些人则用死亡来超越现实,对于圣宗宗主来说,死亡的意义显然在于后者。他要用自己的死亡来彻底抹平相州人的疑虑,将一个不可思议的方案付诸实行。
这件事,也只有他才能做到。
在人类的文明土地上重建魔族的母巢,并且没有任何人能保证这个母巢的绝对安全……这种方案,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提出来,都会被当场视为人类文明的叛徒和疯子。而即便是拥有两千年历史威望的圣宗,要让人们信服和执行这套方案,也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个代价就是宗主本人的性命。
人类社会中,从来不乏那种视死如归的殉道者,但是这种殉道精神却极少出现在位高权重的人身上,领袖们从来都只会为手下人的殉道而嚎哭,却极少有人肯自己做出牺牲。其中,能让自己的亲人付出牺牲,已经是难能可贵。
大多数领袖人物都有一套非常理性的逻辑:自己的性命早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关乎千古大业,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保全有用之身,这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长远计……
道理是不错的道理,但正因为这样的道理太多太多,以至于人们再也难以见到冲锋在前的首领。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圣宗宗主的自我牺牲,其意义就更加非凡。
圣宗的集会并没有持续很久。
半天之后,宗主就宣布散会,因为会议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进一步讨论的内容了。重建母巢的方案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无论心中情愿不情愿,但是当宗主将自己的性命都祭献出去的时候,反对也就没有意义了。
待会场清空,宗主终于仰天叹了口气。
“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将成为圣宗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一任宗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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