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谁能知道,我看似活在天庭,其实却身在地狱!”
“一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吴家看似豪富,其实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家中养了一大堆纨绔子弟,这些年来,若非我苦苦维持,怕是连表面的光鲜,都维持不了。”
“这且不说,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怕吴家倒了,有我李家在,我们一家三口也不会差到哪去。真正让我心寒的,是吴七步。”
“吴七步俊朗是不假,可若说有才气,那就,只能呵呵一笑。”
“他自比七步成诗的曹子建,自称吴七步。他十二岁时就参加发解试,一举得中解元。他能诗能赋,也通经义。他文质彬彬,出口成章。所有人的都赞他,好一个才子。”
“可事实上,他不过是,一桶水摇不响,半桶水响叮当!”
“七步成诗,呵呵,那句‘半烟半雨柳桥西,乡女浣衣盈盈立’,是他四年前所作,的确是大好。可这四年来,每日每夜他都想补完全诗,却一直未能成功。这就是他的七步成诗!”
“十二岁中解元,的确如此。可那是因为他天生早慧。自此以后,他参加科举四次,却次次落榜。先考诗赋进士,不中;后考经义进士,再不中。这样一直耽搁了十五年,竟一事无成!”
“考不上便考不上,对我来说,只要有丈夫孩子陪在身边,便 足够了。做官,做官有什么好,悔叫夫君觅封侯啊!”
“可他却绝不这么想。”
“对外,吴七步装得比谁都洒脱自然,那‘非不为也,实不屑也’的模样,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大有魏晋之风。可事实上,这世上,他吴七步,比谁都想考进士,当大官!”
“进士戴紫纱罗,他也戴紫纱罗,却不敢照着一样,于是紫中透金。进士腰系横裥,他也系横裥,却不敢照着一样,于是长出五寸。”
“他日思夜想的,便是考进士、做大官。这样一想十五年,终于,想成了疯魔!”
“他疯魔了,却将我,生生害死!”
“刚嫁给他时,我心中极是欢喜。可相处久了,我便知道,他的才学其实十分有限,就连我都不如。可那时他倒知情识趣,对我的确很好,所以我也绝不后悔,一心只想着和他厮守终生!”
“却不料我的一生,最后竟如此短暂!因为我想托付终生的良人,已彻底疯魔!”
“是,吴七步他是爱我、敬我。哪怕到现在,我还相信,他依旧爱我、敬我。只是,他更爱的,是考进士、做大官。”
“一考十五年,次次落榜。到得后面,他自己都绝望了。在私下里,我无数次地劝过他,请他不要再考了。可他不听。他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才学不足,他只说是科举黑暗,多有营私舞弊,再且自己时运不济,才空负了这般大才。”
“实在没信心再考了,他就想,既然别人能营私舞弊,自己为什么不能营私舞弊?既然自己时运不济,那为什么不请高人帮忙转运?”
“于是从前年开始,他不再看书,一心只想着舞弊和转运!”
“去年,经过一年的苦心经营,他终于联络上了四川类省试监考官,监察御史李忆。付出了偌大代价后,他请李某私会。”
“李某答应后,他欣喜若狂,只以为大功即成。却不料,李某在考验了他的才学后,直言说,高中几无望!”
“那一刻,他心丧若死,竟至跪下来,抱着李某的大腿痛哭,更是说,愿以全部资财相谢,只求得中进士。”
“我虽然心中不忿,更不耻,却也别无它法,也只得哀声相求。我一求,李某便说,我生平最喜的便是才女。我出一对,你若能对上,此事或可还有办法。”
“我说可。”
“却不料,李某指着笔帽,出的上对是,入进去笔水溢地。”
“我一听大羞、大怒,当时便欲拂袖离去,只是苦苦忍着,心里只盼夫君能为自己出头。”
“李某见我不对,笑着说,你既然对不上,那我就对了。于是他指着笔架,对了个,浪起来两脚朝天。”
“我羞极、怒极,却没曾想,我夫君竟在旁鼓掌大笑,笑道,入进去笔水溢地,浪起来两脚朝天。果然是绝妙好对,妙极、妙极!”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真呆了。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调戏他妻子,他非但不怒,反还叫好。他竟还叫好。”
“李某就大笑,说,既然你对不上,那我可得罚你,就罚你摘下这面纱。”
“我再不管不顾,转身就要离去,却不料,我夫君竟一把拉住我,竟亲自出手,强行摘去了我的面纱。”
“看到我的真容后,李某就是一呆,那眼睛像蛇一样盯过来,他说,美,真美。若有如此美人陪我饮酒,我必当效力。”
“我执意不肯,可平时对我百依百顺的夫君,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狰狞似鬼。”
“我被吓住了,只得委委屈屈地坐下,像一个妓女般强颜欢笑,伺候那贼人饮酒。”
“今生今世,我何曾受过那般羞辱,心里悲愤欲死。却不曾想,我的羞辱,还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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