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从长计议,深夜密谋
朵颜三卫的兀良哈人对于朱棣来说,一直是一把双刃剑。想当初他起兵靖难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妃和世子等等撂在北平守城,自己则是直扑大宁卫,明里暗里使了无数手段,最后把宁王朱权裹挟到了自己的阵营,同时得到了最想要的朵颜三卫。他能够以一地力抗天下乃至于夺取天下,也多亏了兀良哈人跟着他南征北战,所以他即位之后就将大宁卫迁徙至保定府,把宁王朱权封到了南昌,随即就把大宁之地给了朵颜三卫放牧。
但是,大宁故城尽管一天天荒废了,但他却始终没有容许兀良哈人入城,甚至因为朵颜三卫和阿鲁台勾勾搭搭,边境上的大小冲突就没有断过。此次找不到阿鲁台,他的一腔火气全都撒在了朵颜三卫的头上,可张越提到的这一条他从来还没想过。
君无戏言!他可以变着法子不许兀良哈人南下,但封出去的地方怎么能收回来?
张越并不十分了解皇帝此时的心思,但他看得出来,朱棣似乎并不高兴。然而,在他看来,自永乐初年北部边境的逐渐南移,正是因为朱棣和朱权这两个原本防卫蒙元第一线的藩王一个登基成了天子,一个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地窝在了南昌。既然朱棣之后为了防御蒙元下决心把都城都迁到了北京,那么为何不趁着兀良哈人叛逆这个借口把大宁收回来?
如今的大明要军力有军力,要大义有大义,缺的就只是决心而已!
御帐内一片寂静,几个不懂国事的小宦官都屏息凝气不吭声,而看见皇帝虽面色不好看,却没有当即发火,杨荣便明白天子正在犹豫不决。他精通军务,谋而能断,但那只限于皇帝需要他决断的事情。大宁卫要是不重要,当初太祖皇帝也不至于让宁王朱权驻守,宁燕两蕃也不至于被称之为天下强藩。大宁给了朵颜三卫,京师多一层屏障是不错,可也同样多了一层威胁。要不是兀良哈人,阿鲁台会那么快恢复元气,会那么快了解大明动向?
金幼孜两次随同北征,对于军务也是极其熟悉。在这种难言的气氛下,他不自然地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即便对着张越斥责道:“皇上赐大宁之地给兀良哈人放牧已经有十几年,若是此次讨伐时,他们能表示恭顺,那么天恩浩荡,就当既往不咎。即便负隅顽抗,也只是诛除首恶,怎可轻言变更!军国大事不同儿戏,休得妄言!”
张越却干脆咬咬牙上前叩首道:“皇上既然兴兵讨伐,自然便是希望能一劳永逸,彼等频频入寇祸害边关,而且哪怕是天兵降临,他们想的也不是臣服请罪,而是抱着侥幸之心逃遁,或者干脆便是陈兵以对。皇上之前赐大宁之地给他们放牧,那便是奖赏他们之前的功绩,如今彼等有罪,再收回来,那就是加罪。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本就是君臣正道!”
不同于杨荣的若有所思,金幼孜的大皱眉头,朱棣此时面色微变,恼怒劲渐渐少了几分。虽说张越只是一个小小兵部武库司郎中,并没有资格议论这样的大政方针,但他当初就曾经用其直言,更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张家小子就是这种老实脾气。这一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倒是掷地有声。这一次他为了北征,死了一个尚书囚了两个尚书,可阿鲁台偏偏逃了,这笔账就只能着落在兀良哈人身上!
“念在你这心思是好的,朕就不追究你的妄言之罪了,下去好好反省反省!记着准备一下,回头随同朕出发,直捣兀良哈人老巢!”
面对这一句轻飘飘的反省,张越只好告退离去,而留在御帐中的两个阁臣都觉得这发落极轻。而等到张越一走,杨荣就开口说道:“皇上,大宁三卫移治保定府已经十几年了,如今的战力大不如从前,若是重新进驻大宁故城,粮饷就是另一个大问题。而且,朵颜三卫毕竟已经占据了那里十几年,即便此次慑于军威不敢不从,但日后恐怕会卷土重来。”
杨荣说得隐晦,但朱棣自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他从北平发家,却是在南京登基,那时候一口气废了开平五屯卫,整个北平行都司几乎都给了朵颜三卫放牧,就是希望没有他在北边挡着,兀良哈人能够替他阻一阻鞑靼和瓦剌。如今倒好,当初帮过他的人向他捅了刀子,几乎全废的北平行都司只剩下了开平兴和以及几个驿站和土堡。
“此事朕会从长计议!”
从御帐出来,张越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空,却见一弯月牙已经高悬在了天空。尽管四周围是三十万大军,但由于严格的军令,并没有太多杂乱的声响。周边二十里都是军队,每个营地的灯笼都有定数,更有严格的防火和值夜措施,此时往四面望去,但只见一片昏暗的灯火往四面绵延开来,端的是壮观异常。
刚刚在御帐中进言的时候没觉着,这回仔细想来,他已经有些后怕。朱棣这个皇帝的疑心病极重,若是曲解了他的意思,那刚刚一遭就真是取祸之道了。想想随同北征这么久,他还不曾和张辅私下里见过,此时就算满肚子疑难也不好贸贸然过去,他不禁更觉得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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