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拉出一里长的车队,从长安西门外的山神庙出发已经有月余的光景。
这支车队样式有些奇怪,因为没有打出旗帜,所以来往的行人也无法推测这支车队是属于哪位大人的,但是看围绕在车队周围密密麻麻的护卫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与只允许在军中配备的硬弩熟马,自然没有不开眼的山匪贼人想来触这支车队的霉头。
整条车队里的马车足足有八十余辆,但是除了前面的二十余辆是载人的大号马车以外,后面的六十余辆马车都是那种最大规格的载货马车,每辆马车之上都是塞得满满的货物然后以黑色苫布遮掩得结结实实的,马车行了这一月多的光景,就连担任这些马车护卫的谍子都不知道这马车里装得是什么。
这辆拉出一里路程的奇怪车队正是顾仙佛所在的车队,顾仙佛当日顺着顾府地道潜出长安城,与军器司的人拉上重要的家底儿以后便一同来到了西门外三十里处的山神庙,跟随这车队一走便走了一个多月。
从长安到西凉的路途遥远,前一半的路程还好说,在长安城附近没有不开眼的宵小之辈,但是过了约半的路程,道路之上便终日见不到一个行人,地理位置荒凉偏僻,行进两三天都见不到一户人家,纵使顾仙佛这次带出了顾府的所有家底儿,但是还是没有盲目自大到掉以轻心的地步。
在车队最外围,是黑雀率领的监察院谍子,这些人暗杀探路都是好手,经过顾淮生前的训练,这些谍子虽然比不上顾府最核心的密影,但是比起西凉的斥候来说,却只强不弱。
在监察院谍子之内,是顾仙佛在西凉的心腹——西凉卫,这些从西凉出来千里迢迢来长安支援他们主公的西凉卫第一次把全部人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到百余人,但是各个都气度不凡且沉默寡言,马下生活不说,只要上马前行,百人动作便宛如一人,腰间配的西凉刀虽然这一路上从未出鞘过,但是却难掩住其中的杀气森然。
西凉卫再近一层,便是顾府里走武道的清客门人,这些人数量最多,但是势力也是最杂,虽说现在留下的都是能对顾府死心塌地的清客,但是清客之间也是一个江湖,其中的勾心斗角不足为外人道也,也就只有清客之中人数最多的凌霄府中的弟子能暂时在这些清客之中保持着洁身自好的最后坚守。
车队最内层,是对顾府最忠心的一批下人,其实顾仙佛倒是真的不缺下人,到了西凉一招一大批,但是这次顾仙佛带出来的,都是在顾府里呆了七年以上的老人儿,这些人骨子里早已打上了顾府的标签,若是把他们留在长安,难保不会被顾家政敌算计,再加上这些人有用的顺手,顾仙佛干脆便直接把他们带着上路了,这些人虽然有厨子有仆役,但是上路之后却从来未有一人叫过苦,哪怕第一次骑马的被马鞍磨得大腿内侧血肉模糊也都坚持了下来,他们知道自己虽然不如那些军老爷中用,但自己却是顾府的心腹,是老爷的心腹,在顾府里他们就是下人,但是走出来之后他们就是顾府。这与大乾之人在草原上、在海上、在南吴北越的表现是一个道理。
按理说在这次举家搬迁西凉的路上,那传说中的密影是最应该担负起拱卫顾仙佛安危的任务来的,但是自从车队自山神庙出发以后,顾家密影去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这让那些在心底按捺着想一睹密影风采的大部分人心底暗自遗憾。
车队在路上又静寂无声地前进了三四个时辰,日头已经几乎完全西斜,顾仙佛所在的马车里才传出停止行进就地埋锅做饭的指令。车队里的所有人经过月余的行进早已经配合得轻车熟路,监察院谍子与西凉卫在车队外三里之处划出三条斥候线,每条线上都保证必须同时有至少二十名探子存在,在最接近车队的那条斥候线上,更是有着不下五十名暗哨在暗中伺窥着外界的一举一动,而除了这三条斥候线外,西凉卫还放出十余骑探马深入道路两旁十余里,对车队的护卫工作可以说是做得水泄不通。
除了这些担任斥候工作的谍子和那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人儒士,剩下的所有能动的人把马安顿好车归置好以后,都参与到协助那为数不多的厨子埋锅做饭的大业中,毕竟要在一个时辰内弄出数千人的饭食,这可是个技术活儿。
顾仙佛掀开门帘徐徐走下马车,看着目所能及的所有荒凉土地上被夕阳洒上一片最后的血红余晖,再看看自己车队旁升起的数十道袅袅炊烟和为了饭食穿梭忙活得众人,顾仙佛只感觉到如今胸膛之内有激雷涌动。
听惯了西凉的粗犷号子,果然就再也听不得长安城里腻人的小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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