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
王朋闹心了,虽然水潭周边范围不大,埋伏却没法打,什么都看不见。
天就要亮了,视线中微微有了一点泛白,可是几步外就不见了人,什么都不能做,全连在水潭一侧团到了现在,根本没法展开。无奈的王朋在等天亮,等雾散。
“连长,你听!”
隔着浓浓的雾气,隔着天亮前的黑,隔着水潭,对面方向,隐隐约约出现了声音。
似乎……是水壶的磕碰响,似乎……夹杂了说话声,可是……距离稍远,没有细节。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会出现友军么?九成不会!
“连长,肯定是那些鬼子!”
他们居然摆脱了一二连的追截?真的来了?算算昨天下午最后得知的位置,太快了吧?但是可能!
“连长,打吧!”
打?怎么打?朝着声音方向一通乱枪么?什么都不会打到的,反而告诉了敌人我在这,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再次逃脱;不对,不该说眼睁睁,因为睁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
“紧密队形,上刺刀!都给我轻点!”王朋站起来了,抽出驳壳枪,轻手轻脚顺着水边开始往对面绕。
一阵细微的金属搭扣响,但凡有刺刀的都挂上了枪口,战士们看前看左看右,相互用有限的视线范围衔接,步伐不大,也不快,因为快不得,既不能惊动敌人,也不能脱离自己人的视线,那是相当危险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很久,王朋停在了他认为该停的地方,敌人却不在了。
天色又亮了一些,雾色又白了一些,视线范围又扩大了一些。近水的岸边是湿的,显然是人为打水造成;泥泞里有乱纷纷的脚印,和脏污的熄灭烟头。
“连长,看脚印差不多一个排!”
一个排?他们怎么可能还有一个排?半个排还差不多!难道不是他们?还是故布迷阵?
“连长,他们该是往南了,水滴湿了好长一块呢!”
……
行进在浓雾中,上川千叶的心情好了起来。
不只是他,十几个手下人也是,都在心中默默感谢着各自信奉的神明,完全不考虑脚下的土地距离他们的所谓神明有多遥远,不但隔着高山,还隔着大海。
当潭水出现在了脚畔,崩溃边缘的他们全无顾忌了,不侦查,不放哨,十几个人一排拱伏在水边,拼命狂饮着冰冷。即便有可能中埋伏,即便有可能死在这水边,也要先喝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过了很久,上川千叶停在了水潭一处岸边,半蹲在地,静静看着松软泥土中留下的大片脚印。
“最少一个连,也许更多!”手下人低声发表了意见。
是来接应我们的人么?九成不是!这不是军靴的足记,有可能是伪军,更像自己脚下正在穿的鞋一样,穷八路!
“我们的接应会在这里么?”喝饱了水的手下恢复了精神,谨慎地四下里观察,然而根本看不清多远。
这些足迹是新的,八路来这里干什么?这么大的雾,为什么不留在水边休息?或者埋伏?除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看来他们朝南了,现在咱们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上川千叶不想等。如果接应真的来了,这水潭边没有,那也有可能在上游,虽然这几率小,不是不存在;又或者,八路发现的就是接应而来的人,那么此时他们都在苦水溪以南!
“这场大雾,来的很是时候!”上川千叶说:“无论接应部队在哪,现在我们都脱险了。我们要做的,不是等待,而是离开。”
“那我们……”
“先向西,再向南。”
“可是西面并不好走,荆棘范围太大了,只能从南,或北绕。”
“走溪水,逆流而上!”
……
哗——溪水白茫茫垂飞而下。
抬起头,雾气中的峭壁黑黝黝模糊,看不到瀑布上缘,也看不到天,只是白蒙蒙的,飞溅的冰冷水滴一次次打在古铜色面庞,细碎。
流水冲刷出了一道峡,绕过嶙峋,向东奔流进茫茫雾色,这里是苦水溪上游。
“哥,这雾太大了,风也不见起,咱们还等么?”
上游到处是岩石的尖锐举步维艰,陈冲说中游荆棘密布得长不出花,李有德一定在下游潭边,那里才是休息等人的好地方。
刘坚强的黑色身影走出雾霾:“咱们应该顺流而下!无论李有德驻扎在潭水哪边,都料不到咱们出现的位置。借着这雾,咱们能狠狠咬他一口,而他又无法找,更无法追!”
“呃……”陈冲欲言又止。
马良转向陈冲:“有话就说!都半个九连人了,有什么抹不开的。”
“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人说这溪阴气重,蹚着不吉利。”
马良无语,刘坚强却笑了:“以为骡子不在能清净点呢,没想到你陈冲也是这号人!”
“我……就是这么一说。”本就底气不足的陈冲很不好意思,他可没有罗富贵那种天经地义的不要脸本色。
至少也要先确认李有德在这里,如果继续等雾散,有可能因错失良机而去存在意义;绕道下游,路远变数大;目前看来,刘坚强的提议是最切实可行的。
咔嗒——清脆的金属声中,银色表壳跳起,迷蒙的雾中,白色的表盘也如雾,这是早晨,七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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