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碧,除了她,没有人。”池轻愤然而语。
没想到说完,太后比她还怒,摇头,一副觉得她完全不可理喻的样子。
“简直愚不可及!你自己也说了,水仙是你进秋实宫的第一日就送过来了,你觉得秦碧贵为皇后,会在还没有摸清你底细,也还没有搞清楚皇上对你的态度之前,就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吗?”
池轻怔了怔。
不是她?
那是?
忽然脸色巨变。
“难道是……皇上?”
最后两个字,她艰难说出,只觉得呼吸骤紧,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压过来。
她根本承受不住。
脚下一软,她伸手抓住太后的衣袖,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她问,气喘吁吁:“是他吗?”
太后没有做声,唇瓣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已然给了她答案。
真的是他!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那个宠着她、爱着他、要着她的男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胸口就像是被棉花塞满,呼吸都呼吸不过来。
“所以,你害秦碧,他心知肚明,却还是顺水推舟,目的就是借你之手,除了秦碧,断哀家一臂,然后再来对付你,所以,哀家才说,因为你的愚蠢行为,害了我们所有人!”
太后将她落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拂开,声音如同她的眸光一样,寒如腊月飞霜。
池轻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太后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哀家,你什么也不是!哀家权势在手的时候,至少,他至少要对你做做假宠的样子,如今呢?如今怎么样?直接将你弃之敝履!”</div>
池轻面如死灰。
太后拂袖离去。
临出门之前,丢了一句给目瞪口呆的孙太医:“药开给池才人,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孙太医领命。
池轻还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顾不上回应太后,也顾不上恭送。
就傻傻地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被掏空。
假的。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以前常听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只是听听,第一次,她这般深切地感受着这句话。
在这四角方方的深宫,没有爱,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只有逢场作戏,只有虚与委蛇。
她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跟自己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这样狠。
真狠啊!
不想她怀上龙嗣,放避子药就好了。
竟然连绝子药都放上了。
太狠了!
只是,那个无大师不是说,一切会柳暗花明吗?
让她只需等。
不对,无大师给她的明明是逆阴草,并不是什么仙草。
他为何要骗她?
难道……
难道用这种方式,就是为了告诉她,她的寝宫里面被人放了避子药?
想起他问她的问题,关于侍寝的各种问题。
她肯定了这点。
是了,就是这样。
孙太医上前。
“池才人,药方已经开好了,微臣这就让宫人去太医院抓药,只是,那两盆东西如何处理?”
孙太医指了指桌案上的那两盆盆栽,问池轻:“是要拿去丢掉吗?反正不能再放在寝殿了,不然,池才人吃药也没用。”
吃药也没用?
池轻苦笑,她现在可不就是吃药也没用。
她已经可以预知自己接下来的路。
或许,独守秋实宫,便是她的一生。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她走到桌案边,伸出手臂,一把将桌上的两盆盆栽扫落到地上。
四分五裂的声音。
一如她此刻的心。
******
太后走得极快。
孔方蹙眉,紧步跟在后面。
这个女人生气了,他知道。
其实她生气的时候不少,但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气成这样。
甚至让他觉得,如果不是青天白日的,如果不是有来来往往的宫人,如果不是要保持她太后的威仪,她肯定要暴走,或者狂奔了。
“娘娘,慢点走!”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穿着那么繁复的凤袍,头上的发饰又那么重,他真担心她会摔着。
大概是想着在自家奴才面前也无需掩饰,太后闻言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朝花径边上的一个石凳上一坐,胸口就像是风箱一般,起伏得厉害。
“果然是白眼狼,果然是白眼狼啊!”
咬牙切齿,太后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原来,一直是在跟她做戏呢,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还有多少事瞒着她,不用想都知道。
心机如此深不可测,是想要将权利一点一点都收入手中吗?
她又不是朝臣,她只是一个太后。
而且在他的眼里,她应该还是他的母后。
就算权势滔天,也不会谋了他的江山,他至于防她防成这样吗?
竟然给她的人下避子药、绝子药!
亏她这半年来,还一直在忙于子嗣的事,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让池轻能够怀上。
却原来……
却原来,人家在看戏一般看着她在那里蹦跶呢。
绝子药!
果然不愧是先帝的儿子!
果然是父子二人!
狠心起来,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无情!
当年,他的父皇给她食绝子药。
现在,他给池轻用绝子香。
真是一路货色啊!
不行,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了,长此以往,她绝对会变成空有太后头衔的废人。
自从那次赏花会,她将庞淼介绍给他,他当面拒绝后,就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为了一个顾词初生孩子,公然忤逆她的意思。
后来在四王府,为了一个阉.奴,还跟她对着干。
想想,她就气得胸口痛。
绝对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她要振作。
她要从长计议。
她要仔细斟酌斟酌第二条路到底可不可行?
******
是夜。
四王府。
郁临渊推门而入的时候,郁墨夜坐在灯下正泼墨挥毫。
抬头见他进来,连忙竖起左手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嘘”了一声。
他还以为让她别吵着六六了,当即放轻了动作,却又见她指了指离自己比较远的凳子,示意他坐。
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才那个噤声的动作是让他不要打扰她。
而不是六六。
六六正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呢。
他没坐,直接去了摇篮边看小家伙。
就一个白日没见,似乎又大了呢。
伸手轻轻晃动摇篮,他回头看向坐在灯下专注写字的女人。
不对,不是写字。
是在画画。
画几笔,又停下来想一想,再画。
如此反复。
有时还闭起眼睛来想。
似是在凭着记忆画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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